病房里只剩下胡玉生一个人。他呆呆地看着手腕上冰冷的手铐,又看看空荡荡的门口,他猛地挣扎起来,铁架床被他扯得“哐当”作响,手腕被金属边缘磨得生疼,却无法挣脱分毫。
“爸!爸!救我啊爸!”绝望的哭喊声在病房里凄厉地回荡。
门外,胡延坤背靠着墙壁,听着儿子撕心裂肺的哭喊,夹着烟的手指剧烈地颤抖着,烟灰簌簌落下。他闭上眼,两行浑浊的老泪终于不受控制地滚落下来,砸在冰冷的水泥地上。这一刻,什么政协主席的体面,什么东洪八贤的尊严,全都化为了乌有。他只是一个看着儿子走向绝境却无能为力的、绝望的父亲。
不知过了多久,病房里的哭喊声渐渐变成了压抑的呜咽。胡延坤抹了一把脸,将烟头狠狠摁灭在墙上。他脸上的悲伤和脆弱迅速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近乎疯狂的狠厉和决绝。
他掏出那个笨重的大哥大,手指因为用力而微微发白,拨通了吕连群的号码。
“连群!”胡延坤的声音嘶哑,却带着一种令人心悸的寒意,“是我!你马上给我问清楚!吕振山到底怎么回事?!他妈的骨头不是挺硬的吗?怎么就把玉生给卖了?!公安局到底对他做了什么?!我要知道细节!所有细节!”
电话那头的吕连群显然也被胡延坤语气中的疯狂吓了一跳,也在怀疑,田嘉明这个莽夫是不是对吕振山动了手,连声答应:“胡主席!您别急!我这就问!这就问!公安局那边我有熟人,我马上打听!”
等待的时间仿佛格外漫长。胡延坤任由儿子在里面低声抽泣,在走廊里焦躁地踱步,烟一支接一支地抽。每一秒的等待,都像是在他心头的怒火上浇油。教训一下也好,对,教训一下也好,不然以后这儿子,要闯更大的祸。但是真的还有以后吗?胡延坤不敢深想。
终于,大哥大刺耳地响了起来。胡延坤看了一眼窗台上的大哥大,几乎是扑过去按下了接听键。
“胡主席……”吕连群的声音传来,带着一丝难以置信的震惊和……恐惧,“问……问清楚了。振山他……他在里面……遭了大罪了!公安局那帮人……简直不是人!他们……他们把振山的肋骨……打断了两根!而且封锁了消息!”
“什么?!”胡延坤瞳孔骤然收缩,一股寒气从脚底板直冲头顶,随即是滔天的怒火!政法委的文件县里还没有回,这个时候,又在刑讯逼供。“肋骨打断了?!田嘉明!廖文波!你们好大的胆子!”胡延坤还是带着疑惑,说道:“可信度高不高?”
“是真的!千真万确!”吕连群的声音斩钉截铁,“我那朋友说,是连续熬审,疲劳轰炸,下面的人下手没轻重……振山扛不住,才……才胡乱攀咬的啊!胡主席,他们这是刑讯逼供!是屈打成招!是违法乱纪!”
“好!好一个屈打成招!好一个违法乱纪!”胡延坤咬牙切齿,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带着刻骨的恨意,“田嘉明!李朝阳!你们以为抓了玉生,就能一手遮天了?!做梦!”
他猛地挂断电话,喘了几口粗气,脑海中已经将田嘉明被带走的画面反复演练了几次,只要确定公安局违法乱纪,那么玉生的问题就能说通。他再次拿起大哥大,这一次,拨出的号码,直通东原市政法委书记李显平的私人电话。
电话接通,胡延坤不等对方开口,便用尽全身力气,马上说道:
“显平书记吗?我是胡延坤!我要实名举报!举报东洪县公安局局长田嘉明、刑警大队长廖文波等人,在侦办石油公司案件过程中,对犯罪嫌疑人吕振山实施惨无人道的刑讯逼供!手段极其残忍,致其肋骨断裂!严重践踏法律尊严!请求市政法委立即介入!严查到底!严惩不贷!”
电话那头,李显平握着话筒,听着胡延坤那充满绝望与仇恨的控诉,脸色瞬间变得无比凝重。他还是保持着清醒,市委钟毅书记的敲打让人在耳边回荡,沉默了几秒,缓缓开口,声音低沉而有力:
“延坤同志,你说的情况可信度高不高?消息是哪里来的?”
胡延坤道明原委之后……李显平道:“我知道了。你放心,如果情况属实,这是严重的违法犯罪行为!市政法委绝不会坐视不管!我立刻安排调查!”
电话挂断。东原市政法委书记办公室,李显平缓缓放下电话,话筒上似乎还残留着胡延坤那绝望而疯狂的嘶吼余温。肋骨被打断?刑讯逼供?田嘉明!廖文波!你们真是胆大包天!
李显平靠在宽大的皮椅上,手指无意识地敲击着光滑的红木桌面。胡延坤的消息来源是吕连群,吕连群的消息来自公安局内部的“朋友”。这个链条看似清晰,但李显平深知东洪此刻的局势波谲云诡,任何信息都可能被扭曲、被利用。胡延坤为了儿子,已经近乎疯狂,没有了正县级干部的稳重了。他的话里有多少是事实,有多少是绝望下的夸大其词甚至臆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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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能只听一面之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