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啬夫,”射坚转身,目光如两道冷电,直射向一直缩在一旁、恨不得把自己藏起来的啬夫,“这罗何租赁王东林房屋的契约,当初可是你经手立据的?”
啬夫浑身一颤,如同被针刺了一般,头垂得更低,支支吾吾道:“回、回射公话……是、是下官经手。只、只是……只是去年黄巾贼来得突然,兵荒马乱,那、那纸契约……不慎遗失了……”他声音越来越小,眼神躲闪,根本不敢与射坚对视。
“哦?遗失了?”射坚语气平淡,却带着一股无形的压力,“据本官所知,乡啬夫处置民间田宅钱债纠纷,所立契约,纵无正式副本存档于县衙,也应在啬夫处留有底稿笔录,以备查考。莫非,连这底稿也一并遗失了?”他目光炯炯,仿佛能穿透啬夫的胸膛,看清他那颗惶惶不安的心。
啬夫额头上冷汗涔涔而下,下意识地偷偷瞥了王东林一眼。这一细微的动作,如何能逃过射坚的眼睛?射坚心中冷笑,看来自己所料不差,这啬夫与王东林之间,必有勾结!这起纠纷,绝非表面看起来那么简单,恐怕是一个精心设计的圈套,目标就是这看似软弱可欺的罗何一家。
一旁的有秩见势不妙,连忙上前一步,打圆场道:“射公明鉴,非是啬夫不尽责。实在是去年贼势浩大,县衙也曾被乱民冲击,许多文书卷宗都被焚毁或散佚了……不独这一份啊。”他言辞恳切,仿佛确有其事。
“是吗?”射坚冷冷打断他,声音不高,却如寒冰坠地,“可本官前来之前,曾调阅县衙存档。建安元年乃至更早的田宅册籍、税赋记录,大多保存完好。何以独独少了这一份去岁方立的租赁契约?莫非乱兵盗贼,也懂得精准挑拣,专毁这一纸文书不成?”
有秩和啬夫被问得哑口无言,脸色瞬间变得惨白,冷汗浸湿了后背的衣衫,身体不由自主地微微颤抖起来。射坚的话,像一把锋利的刀子,精准地剥开了他们拙劣的谎言。
王东林见二人窘状,心知不妙,但犹自嘴硬,气焰虽不如前,却仍强撑着叫道:“射公!空口无凭!就算没了契约,我屋里的东西总不是假的!这罗何偷盗是实!按律该鞭笞示众,赔我损失!”他试图将水搅浑,抓住“失窃”这一点不放。
射坚忽然轻轻笑了一声。那笑容极淡,嘴角微微上扬,眼中却无丝毫暖意,反而透着一股洞悉一切的冰冷。这笑声让王东林没来由地感到一阵寒意从脚底直窜头顶。
“王东林,”射坚缓缓地开口,声音不高,却字字清晰,传入每个人耳中,“你口口声声说屋中原有织机、米瓮、家具若干。本官且问你,黄巾军攻掠此地时,声势浩大,所过之处,抢掠一空。何以你这村尾孤零零一间破屋,贼兵竟秋毫无犯,独独放过了你那些‘贵重’家当?”
他不等王东林回答,缓步走到屋内一面裂缝最大的墙壁前,伸出修长的手指,轻轻抹过一道明显的、颜色略深于周围墙土的印痕:“你看这痕迹,方正平整,积灰厚重,显然曾长期放置一件如织机般的物件。不过……”他转身,目光如炬,直视王东林瞬间收缩的瞳孔,“这灰尘之厚,颜色之暗,绝非近半年所能积累。依本官看,至少有一年以上,未曾动过此物了。黄巾之乱,距今不过数月,这又如何解释?”
王东林脸色骤变,张了张嘴,却发不出声音。
射坚又用脚尖轻轻点划着地面:“还有这地面。若真如你所言,曾放置米瓮等重物,为何这松软泥地上,不见任何深陷的压痕?唯有零星杂物堆放过的浅印。”他步步紧逼,每一问都如重锤,敲打在王东林的心上,“还是说,这些物件,根本子虚乌有,不过是你见战乱之后,租赁契约遗失,便心生贪念,借此机会,讹诈这可怜租户一番?”
有秩在一旁听得心惊肉跳,冷汗湿透了内衫。他知道,若王东林的阴谋坐实,自己这个知情不报、甚至可能收了贿赂的“有秩”,也难逃干系。他连忙上前,试图挽回:“射公息怒,射公明察!或许……或许是王东林记错了,或是战后混乱,被他人趁乱搬走了也未可知……”这话说得苍白无力,连他自己都不信。
“记错了?被他人搬走?”射坚冷哼一声,声音中充满了讥诮,“本官看,他是太精明了!精明到以为战乱之后,法纪松弛,便可欺上瞒下,鱼肉乡里!”
他猛地转向面如死灰的啬夫,声色俱厉:“还有你!身为一方乡啬夫,父母官不及,本应抚恤百姓,维持乡里安宁。你却与这等奸猾之徒沆瀣一气,串通作假,意图坑害良善!说!王东林许了你什么好处?让你如此枉法徇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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射坚的官威此刻展露无遗,那久居上位的气势,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