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呼吸变得急促,额角渗出细密汗珠,在夕阳下闪烁着微弱的光芒:“萱儿,我好累…真的好累…我装得镇定,装得从容,然内心无日不在恐惧。恐负皇恩,恐对不起百姓,恐…恐让你们失望。”他的话语如同决堤的洪水,汹涌而出,带着长期压抑的焦虑与不安。
李怡萱眼眶泛红。她从未见过孙原如此脆弱的一面。在她记忆中,他总是带着玩世不恭的笑意,仿佛世间无事值得认真对待。却不知那笑意背后,藏着如此沉重的压力与痛苦,像是一座大山压在他的肩上。
她站起身,从背后轻轻环住他的肩膀,将脸颊贴在他的鬓边:“痴人…何必一人扛着这些?可知正是这样的君,才更让人怜惜。”她的声音轻柔如春风,一字一句抚平他内心的褶皱,“不会可学,不懂可问。沮授先生、郭奉孝他们,不都在助君吗?还有我…虽不懂军政大事,然至少可听君倾诉,可陪君观赏夕阳。”她的发丝随风轻拂他的脸颊,带来一丝痒意和无限的慰藉。
孙原闭上双眼,任由她的温暖包围自己。晨风吹起她的发丝,轻轻拂过他的面颊,带着她特有的淡淡药香。这香气清雅宜人,似兰非兰,似麝非麝,独属于药神谷的传人,也独属于他记忆中最美好的时光。
“记得药神谷后山的那片竹林否?”李怡萱轻声道,声音如梦似幻,仿佛从很远的地方传来,“有一回君迷路了,我寻到君时,君正蹲在一株紫竹前发呆。我问君在做甚,君说在听竹子说话。”
孙原唇角微扬,露出一丝真切的笑意,那是发自内心的微笑:“记得…那时雪儿笑我痴。”他的声音变得柔和,仿佛回到了那个无忧无虑的午后。
“然后来我也蹲下来,与君一同倾听。”李怡萱的声音带着笑意,仿佛回到了那些无忧的岁月,“听着听着,仿佛真能听到竹子在低语。君说它们是在诉说千年的故事,我说它们是在吟唱古老的歌谣。”她的手臂微微收紧,将孙原护在怀中,仿佛要为他抵挡世间所有的风雨。
“其实现在想来,竹子何尝会说话?不过是两个痴儿,借竹声诉说自己心事。”她的声音低沉下来,带着一丝感慨,一丝怀念。
孙原睁开眼,望向远方。夕阳已半没入山峦,天边的云霞染成了深紫色,如同打翻的砚台,墨色渲染了整个天际。几只归巢的倦鸟划过天际,留下几声凄清的鸣叫,像是在为逝去的白日唱挽歌。
“萱儿,”他轻声问,声音里带着罕见的犹豫,仿佛在试探什么,“若我说我不想做这个太守了,雪儿会觉得我没出息吗?”
李怡萱沉默片刻,纤长的睫毛在眼下投下淡淡的阴影,如同蝶翼般轻微颤动。她轻轻摇头,发间的玉簪随着动作微微晃动,折射出柔和的光泽:“无论君作何决定,我都支持。只是…”她转过辇车,蹲在他面前,认真地看着他的眼睛,“我盼那不是因为恐惧,而是因为君真正想要。”
她从袖中取出一方素帕,帕角绣着一株淡雅的萱草,轻轻擦拭他额角的汗水:“可知我最喜的就是君的真诚。不装腔作势,不虚与委蛇。正因如此,那些百姓才会真心拥戴君。因他们知道,君是真心在乎他们。”她的动作轻柔而专注,仿佛在完成一件极其重要的事情。
孙原凝视着她,眼中渐渐泛起光芒,那光芒如同晨曦穿透迷雾,带来希望与温暖。他伸手轻抚她的脸颊,动作轻柔得如同触碰一件珍贵的瓷器。她的肌肤温软细腻,带着药香特有的清雅,让他沉醉其中。
“有时我在想,”他低声道,声音里带着前所未有的温柔,那温柔如同晨光洒满大地,“若是没有雪儿,我该如何是好。”
李怡萱握住他的手,将脸颊贴在他的掌心。她的眼角隐隐有泪光闪烁,却强忍着不让其落下:“我会一直在君身边。无论君是太守还是布衣,无论富贵还是贫贱。只要君需要,我就在。”然其眸中闪过一丝难以捕捉的忧色,似有千钧重担压在心头,却终未吐露。那忧愁如烟似雾,在她眼底流转片刻,便悄然隐去,仿佛从未出现过。
暮色渐浓,天边的第一颗星悄然亮起,犹如仙人撒下的明珠,在渐暗的天幕上闪烁着微弱而坚定的光芒。四周安静下来,只有竹叶的沙沙声和远处隐约的虫鸣。这些细微的声响反而更衬托出此时的宁静,仿佛整个世界都在为这一刻的温情让路。
孙原长长舒了一口气,仿佛卸下了千斤重担。他的肩膀不再紧绷,眼神也恢复了往日的清澈,虽仍带着几分忧郁,却已不再那么沉重,如同雨后的天空,虽然还有阴云,但已经透出阳光。
“推我走走吧,”他轻声道,声音里多了几分平和,如同平静的湖面,“我想看看晨光下的竹林。”
李怡萱微笑着点头,推着辇车缓缓前行。晨光如水,洒在他们的身上,将他们的影子拉得很长很长,仿佛要将这一刻的温情永远定格在这片废墟之中。
辇车行过之处,竹影婆娑,仿佛在为他们让路。偶尔有夜鸟惊起,扑棱着翅膀飞向明月,在金色的晨光下划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