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知道你们痛!”他的声音如同重锤,第一锤就狠狠砸在所有人最鲜血淋漓的伤口上,让台下无数身躯剧烈一颤。
“我知道你们恨!”第二锤紧随而至,敲打在那积压的、无处发泄的怨愤之上,激起一片压抑的喘息。
“我知道你们怕!”第三锤,直接凿开了那层勉强维持的、名为麻木的薄冰,露出了底下汹涌的恐惧寒流。
“我和你们一样痛!一样恨!一样怕!”他将自己投入其中,不再是高高在上的统帅,而是同样被命运巨轮碾过的受害者,声音里带着真实的、无法作假的颤抖。然后,他几乎是咬着牙,用尽了全身力气,将那血淋淋的、无人敢直面的真相,嘶吼出来:“大贤良师……我们的天公将军……他……他抛下我们……先走了!!”
说到最后那几个字,这个素来以钢铁意志着称的汉子,声音骤然破裂,无法抑制的哽咽如同决堤的洪水,冲垮了强装的镇定。滚烫的泪水——或许是为逝去的领袖,或许是为这无望的前路,或许是为台下这无数破碎的心——从他虎目之中汹涌而出,沿着饱经风霜的脸颊滚落,滴落在冰冷的战甲上,瞬间凝结成冰。但他勐地抬手,用粗糙的手背狠狠地、几乎是野蛮地抹去脸上的泪痕,仿佛抹去的是最后一丝软弱。他继续吼道,声音因激动和泪水而嘶哑,却变得更加激昂,更加悲壮,带着一种破釜沉舟的疯狂:
“但是!抬起头来!”他挥手指向周围,“看看你们身边的人!看看这营中的数十万弟兄!看看这天下还有无数在受苦受难、盼望着太平的百姓!我们不是一个人!”
“天公将军走了!但他留给我们的‘致太平’的理想,走了吗?!”
“他老人家用性命告诉我们,这条路很难!很难!前面是刀山火海!是万丈深渊!”他的手臂勐地劈下,仿佛斩开前方无形的荆棘,“但他走过来了!他用他的血,为我们指明了方向!难道就因为将军走了,我们就要像没了娘的孩子一样,丢掉这用命换来的理想吗?就要让将军的血白流吗?就要让这天下,继续沉沦在昏君奸臣、豪强劣绅的压迫之下,让我们的子孙后代,继续永无出头之日吗?!”
他的声音越来越高亢,如同在黑暗中疯狂燃烧的火把,不顾一切地试图点燃台下那已成死灰的信念,哪怕只能燃烧一瞬!
“回答我!!!”他声嘶力竭地怒吼,脖颈上青筋暴起,声音如同心脏被刺穿后垂死挣扎的雄狮发出的最后咆哮,充满了痛苦的力量,震得人耳膜嗡嗡作响!
台下,陷入了一片更深沉的死寂。但那死寂不再是纯粹的虚无,仿佛有什么东西在底下涌动、酝酿。无数空洞的眼睛里,那微弱的光点开始闪烁,开始聚集,仿佛风中残烛,却又顽强地不肯熄灭。
就是此刻!
张牛角勐地拔出腰间那柄伴随他征战多年的战刀!刀身在惨淡的火光与夜色中划出一道凄冷的寒芒!他手臂肌肉虬结,将战刀高高举起,刀锋直指那苍茫、冷漠、吞噬了他们希望的夜空,用尽胸腔中最后一丝气息,发出了震天动地、足以烙印进每个人灵魂深处的血誓:
“我张牛角在此立誓!大贤良师虽去,梦想不绝!”
“就算我等今日尽数战死沙场!化为枯骨!”
“就算黄巾旗号只剩一人高举!苟延残喘!”
“就算要十代人!一百代人!父死子继,兄终弟及,前赴后继!”
“这‘天下太平’的理想,也绝不能灭!”
“黄天在上!厚土在下!此志——不渝!!!”
他的话语,不再是简单的鼓舞,那是将自身血肉灵魂投入熔炉后迸发出的最后、也是最耀眼的光辉!如同最后一根燃烧着生命火焰的火炬,被决绝地投入了下面积累已久的、由绝望、悲愤、不甘构成的干柴之中!
短暂的、令人窒息的死寂之后——
“此志不渝!!!”张宝第一个勐地冲出大帐,他状若疯狂,双目赤红如同滴血,几步跃上高台,站在张牛角身侧,用尽全身力气跟着嘶吼,声音尖厉得几乎破裂!
“此志不渝!!!”张梁也冲了上来,他脸上早已被泪水纵横交错,但声音却异常冰冷,带着一种摒弃生死的决绝,如同淬火的寒铁!
“此志不渝!!!”张白骑、褚飞燕、左云、五鹿……所有残存的渠帅,所有还能站立的将领,都如同被无形的号令召唤,红着眼睛,从四面八方冲出,汇聚到高台左右,发出惊天动地的、混杂着泪与血的怒吼!
台下,那死寂的、冰冷的、绝望的海洋,终于被这根投入的火炬彻底点燃了!
最初只是零星的火星,几声微弱的、试探性的附和,如同暴雨前的第一滴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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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即,那声音迅速汇聚,变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