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方高地上,死一般的寂静终于被打破。管宁嘶哑焦急的呼喊如同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子,惊醒了尚沉浸在极致震撼与恐惧中的众人。
“快!快救人!楚先生落水了!精通水性的,快下去!其余人,沿岸搜寻!快!”管宁的声音因急切而颤抖,甚至带上了一丝哭腔。他亲眼目睹了那超越理解的绝世之争,更亲眼看到力竭的楚天行坠入那汹涌浑浊、暗流密布的黄河浊流之中!一想到那位为苍生斩破天穹、此刻却生死未卜的剑圣,他的心就如同被一只冰冷的手紧紧攥住。
孙宇勐地一个激灵,从失魂落魄中惊醒,弯腰捡起掉落的倚天剑,厉声对身旁尚能行动的郡兵吼道:“听管先生令!会水的,跟我下河!其他人,沿岸点火把,仔细搜寻!快!”他第一个冲向那仍在不断塌陷的坑边,作势便要跃下。
“宇弟!”孙原强忍着脏腑震荡的剧痛,一把拉住孙宇,脸色苍白却异常冷静,“水流太急太浑,暗礁密布,不可盲目!组织人手,结绳而下,分段搜寻!”他虽重伤,但统兵之能未失,此刻强自镇定,发号施令。
郭嘉羽扇早已不知丢在何处,他脸色凝重,快速对身旁的陆允道:“冷冥,你身法最好,沿高处巡视,注意河面异常!”陆允一言不发,点点头,身形一晃,已如鬼魅般掠向附近一处较高的断崖。
左慈、于吉、紫虚上人、李意几位高人也终于从那天道之威与剑道极境的碰撞中缓过神来,面面相觑,皆能看到对方眼中的惊悸与复杂。
左慈搓着胖手,望着浑浊的河面,喃喃道:“楚天行这老小子……最后那一下……简直是捅破了天啊……张老道合道都被他斩伤了……乖乖,这因果可结大了……他现在怕是……”
于吉面露悲悯,双手合十,对着河水流向低声诵经,不仅为楚天行,也为那遁走的张角,更为这饱经蹂躏的天地众生。
紫虚上人拂尘轻摆,掐指细算,眉头越皱越紧:“天机依旧混乱……楚先生气息似有似无,如风中残烛,难以定位……张角……其气机衰败至极,然似有一线诡异生机未绝……怪哉……”
李意拄着藜杖,望着邺城方向,沙哑道:“劫波未尽……尘埃未定……”
就在高地上一片忙乱,众人心系楚天行安危之际。
距离巨坑约十数里外,一片侥幸未被完全摧毁的稀疏林地里。
一道踉跄、虚幻的身影自空中坠落,重重砸在地面上,溅起一片泥水。正是勉强遁至此地的张角。
此刻的他,早已不复片刻前那以身合道、代天执罚的无上威仪。身上那件明黄的袍服变得暗澹无光,沾满泥泞,多处破损。他脸色金纸,七窍之中残留着已然干涸发黑的混沌血迹,原本炽烈如熔岩的眼眸此刻灰暗一片,充满了难以言喻的痛苦、疲惫,以及一种道基被硬生生斩破后的虚无与涣散。
他最严重的伤,并非来自楚天行那逆天一剑的直接冲击,而是来自“合道”状态被强行打破后的恐怖反噬!天道之力岂是凡躯所能轻易承载与剥离?那反噬之力几乎瞬间摧毁了他本就油尽灯枯的生命本源。
“呃……”他发出一声压抑不住的痛苦呻吟,挣扎着想站起来,却发现四肢百骸如同被彻底碾碎,一丝力气也提不起来。他能清晰地感觉到,生命力正如同指间流沙般飞速消逝,意识也开始逐渐模煳。
他勉强靠着一棵在刚才天灾中幸免于难、却也枝叶凋零的老槐树坐下,剧烈地喘息着,每一次呼吸都如同破风箱般艰难,带着血沫。他抬头,透过稀疏的枝叶,望向那灰蒙蒙、依旧飘洒着细雨的 sky,眼神复杂万千。
有不甘。壮志未酬,宏图未展,太平世的理想终究如镜花水月。
有释然。无需再背负那滔天的力量与责任,无需再在那力量中挣扎沉沦。
有震惊。震惊于楚天行最后那超越一切、斩破天道的剑意。
最终,所有的情绪,都化为一片深不见底的疲惫与澹然。
或许,这样的结局,也好。
就在他意识即将彻底沉入黑暗之际,远处传来了急促的脚步声和呼喊声。
“这边!刚才好像有东西掉下来!”
“快!仔细搜!天公将军定然就在附近!”
声音熟悉,充满了焦急与担忧。是张宝、张梁!他们竟循着气息一路搜寻了过来。
几乎同时,另一个方向也传来了动静,似乎有几人正在快速接近这片区域。
张角浑浊的眼中闪过一丝微光,他努力凝聚起最后一丝清明。
片刻之后,灌木丛哗啦一声被分开,浑身湿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