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劭和赵空连忙拱手见礼。
左慈翻身下驴,也不客气,走到许劭御者刚生起的小泥炉旁,自顾自倒了一碗粗茶,喝了一口,皱眉道:“啧啧,子将啊子将,你这茶比起风津渡的,可差远了。”他虽是调侃,但眼神扫过邺城方向时,那一闪而逝的凝重却未逃过许劭和赵空的眼睛。
“元放先生亦是为此而来?”许劭问道。
左慈灌了一口酒,嘿然道:“不然呢?这老道闹出这么大动静,想装作不知道都难。嘿,当初渡口之言,犹在耳边,如今这‘赤黑之气’可不是搏于野,简直是要吞天噬地了!于老道呢?他离得近,该不会还没到吧?”
话音未落,溪流上游,一叶扁舟无声滑下。舟头一位老者,青衣箬笠,正是于吉。他放下直钩鱼竿,摘下斗笠,露出平和面容,向众人微微颔首:“贫道来迟一步。”他的目光在左慈、许劭、赵空脸上掠过,最终望向邺城,轻轻叹了口气,“冤孽……劫数……”
左慈见到于吉,哈哈一笑:“不迟不迟,正好!于老道,你素来心慈,说说看,眼下这局面,该如何是好?张角这牛鼻子,可是要把天捅个窟窿了!”
于吉面容愁苦:“天地之气,暴戾若此,已非寻常劝化所能及。然万物有恒,过刚易折。其力虽盛,其基已摇。只是这倾覆之前,恐有无数生灵为之殉葬……”
许劭沉声道:“正是此理。故我等既有所感,便不能坐视。只是不知,还有哪些道友会被惊动。”
仿佛是为了回应他的话语,天空极高处传来一声清越悠长的鹤唳。一只神骏白鹤穿云而下,鹤背上,一位头戴远游冠、身着云纹深衣、外罩素白鹤氅、手持玉柄拂尘的道人翩然落下,仙风道骨,气度沉静,正是神机门主紫虚上人。
紧接着,一位身着粗布麻衣、手持藜杖、面容悲苦的老者,一步步自林间走出,每一步都似沉重万分,正是玄机道宗李意。他看到赵空,微微颔首,并未多言,只是那声沉重的叹息“苍生何辜……”已道尽一切。
随后,状若疯癫的“漂泊道人”哼唱着莫名歌谣出现,以及其他几位气息晦涩的隐士也陆续抵达这清渊坡。
松林间隙,许劭的御者默默煎茶。左慈拿出酒葫芦分享。于吉从舟中取来鲜鱼烤制。紫虚上人取出精美茶具独自烹茶。李意沉默地分食干粮。漂泊道人自顾啃着野果。一众高人,形态各异,却因同一桩惊天变局而汇聚于此。
许劭放下茶碗,目光扫过众人,缓声道:“诸位道友皆已至此,心意想必相通。张角道友强行叩关,臻至不可思议之境,然其心已为执念所蔽,其力已非自身所能驾驭。此力若宣泄,非止兵争,实乃倾天之祸,黎民浩劫。”
紫虚上人拂尘轻扬:“然也。此乃天道失衡之劫。我等汇聚,非为助汉或助黄巾,实为护持天地,免其崩坏,佑护无辜。”
左慈啃着烤鱼,含湖道:“说白了,得给那快炸的老道降降温,让他安安生生走,别踹塌房子连累街坊。”
于吉点头:“贫道曾与角兄有旧,若可劝其回头,平息戾气,自是上善。若其执迷……”他眼中痛惜一闪,“则需行非常之法。”
李意摩挲藜杖,沙哑道:“劫数难逃。然,尽人事,听天命。”
就在众人议论之际,坡下再次传来马蹄声。只见青州名儒、暂摄魏郡事务的管宁(心雨),在数名郡兵护卫下疾驰而至。他飞身下马,快步上前,对众人郑重行礼:“北海管宁,见过诸位先生!未能远迎,万望海涵!”
许劭等人皆回礼。管宁不及寒暄,立刻道:“宁此来,一则代孙原太守尽地主之谊,二则,有紧要之事禀告诸位先生!”
他语气急促,面带忧愤:“宁方才接到青州故友传书,言及月前,洛阳白马寺内,那位精研《太平经》、曾与张角论道三日、后因不满其行事激进而离去的天竺高僧云患修者,竟于寺中精舍内无声无息圆寂了!”
此言一出,在场高人除漂泊道人外,几乎齐齐色变!
许劭竹杖一顿:“云患修者?那位据说已证得‘心光初现’,修为深湛的沙门修士?”
于吉面露惊容:“怎会?云患大师的‘梦缘塔’结界精妙绝伦,等闲邪祟难近,自身修为更是已趋化境,怎会突然圆寂?”
左慈也收起了嬉笑,眼神锐利:“是何死因?”
管宁沉痛道:“据传,并无外伤,亦无病征,彷佛于定坐中自然涅盘。然其弟子察觉有异,因大师身前最后一刻,曾以指沾茶,在桉上留下半句残偈‘天魔扰袈裟……’,且面色惊骇,似是看到了极大恐怖之物。更令人惊疑的是,其圆寂之时,据寺僧言,隐约感到一股极遥远却又极庞大的意念一扫而过,寺中犬吠不止,香炉无风自倾!”
紫虚上人手指急速掐算,脸色凝重:“白马寺距此何止千里……若云患修者之死真与张角有关……”
李意猛地抬头,眼中精光暴涨,那一直佝偻的腰背似乎都挺直了些,声音嘶哑却带着无比的确定:“不是有关!就是他!那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