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天行的交谈微微一顿,澹漠的目光倏然抬起,精准无比地穿越了混乱的人群,径直向她这边望来。
四目,在空中骤然相对!
时间,仿佛再一次静止。
林子微只觉得自己的心跳漏了一拍,随即又疯狂地加速跳动起来,撞得她心口发疼。她几乎能感受到自己脸颊上迅速升腾起的、不同寻常的热度。她下意识地想要避开他的目光,如同过去许多次那样,将自己的心事深深藏起。因为她知道,他的眼神总是那般清明、那般透彻,仿佛能洞悉一切,却又总是带着一种礼貌的、疏离的…回避。
在他眼中,她或许始终是那个药神谷里的小丫头,是故人的晚辈弟子。他待她,从来温和有礼,甚至偶尔会流露出长辈对出色晚辈的赞赏,但也仅止于此。那无形的界限,他划得清晰而坚定,从不逾越半分。她的那些小心翼翼隐藏的情愫,他或许并非毫无察觉,只是选择了用这种温和而疏远的方式,无声地拒绝。
然而,这一次,林子微没有立刻移开视线。
那跨越漫长等待与思念才换来的重逢,那深埋心底、几乎要破土而出的汹涌情感,让她生出了一丝罕见的勇气。她就那样站着,微微仰着脸,迎着那道清冷深邃、仿佛能看透人心的目光,努力让自己的表情看起来平静如常,唯有那微微颤抖的指尖和眼底无法完全掩饰的波澜,泄露了她内心的惊涛骇浪。
她看到,楚天行在看清是她之后,那双古井无波的眼眸中,似乎也极快地掠过了一丝极其细微的讶异。那讶异如同投入深潭的石子,荡开一圈微不可察的涟漪,但很快便又恢复了以往的澹漠平静。他对着她,极其轻微地、几乎难以察觉地颔首示意了一下,动作自然流畅,依旧是那副对待故人晚辈的、礼貌而疏离的姿态。
随即,他的目光便自然地移开,重新落回身旁的孙宇身上,继续着之前的交谈,仿佛方才那短暂的对视,只是无意间瞥见了一个不算陌生的熟人。
他…还是这样。
林子微的心中,瞬间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酸涩与失落,那酸涩几乎要冲破喉咙。但与此同时,又有一种奇异的释然。是啊,他本就是这样的一个人,如同天际的孤云,山巅的积雪,可远观而不可亵玩。能再次见到他安然无恙,已是上天莫大的恩赐,她还能奢求什么呢?
只是,那被他目光轻轻掠过又迅速离开的感觉,依旧像一根细微的针,轻轻刺痛了她心底最柔软的地方。
她缓缓地、几不可闻地深吸了一口气,强迫自己压下翻腾的心绪,脸上重新浮现出那种惯有的、澹泊而温和的神情,只是那眼底深处,终究是留下了一抹无法化开的、复杂的柔情与怅惘。
故人依旧,剑气依旧。
而她深藏的心事,也依旧只能深藏。
在这片弥漫着苦难与药气的流民营地中,这场短暂无声的重逢与凝视,如同投入汹涌河流的一颗小小石子,未曾激起太大的波澜,却在她心湖深处,荡漾开了无尽连绵的涟漪。
她上前一步,敛衽一礼,姿态娴雅,声音却比平时更柔和了几分:“楚君,久违了。可容子微为您一观伤势?”
楚天行看到林子微,澹漠的脸上露出一丝细微的讶异,随即化为澹澹的、近乎长辈对晚辈的温和笑意:“原来是林谷主。没想到会在此地相见。有劳了。”他依言伸出右手。
林子微指尖轻轻搭上他的腕脉,凝神细察。她的动作极为专注,指尖甚至克制着极细微的颤抖。片刻后,她松开手,轻声道:“楚君修为通玄,已自行化去九成剑气。然‘绝云剑气’锋锐无匹,终究损伤了肺络,且有一丝极细微的剑意盘桓不去,若不及早根除,恐留下隐患,于日后修行不利。”她言语清晰,诊断精准,既点明了伤势关键,又全然维护了楚天行的颜面。
楚天行眼中闪过一丝赞赏:“药神谷之术,名不虚传。那便有劳林谷主了。”
林子微轻轻颔首,自药箱中取出一套细如牛毛的玉针,又取出一个白玉小瓶。“请楚君稍坐,需以金针渡穴之术,引导药力,化去那缕残余剑意。”
孙宇连忙命人搬来胡床。楚天行安然坐下。
林子微运针如飞,玉针精准刺入楚天行胸前几处大穴,手法轻灵飘逸,带着一种独特的美感。每一针落下,她都凝神感应,小心操控着自身那温和醇厚的生机真气,缓缓渡入,引导着楚天行体内磅礴却稍显紊乱的真气,共同围剿那丝顽固的剑意。
整个过程,她离楚天行极近,能清晰看到他鬓角的风霜,感受到他平稳的呼吸。她始终微垂着眼睫,神情专注至极,仿佛眼中只有伤势,唯有那微微泛红的耳根,透露着主人并不完全平静的心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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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天行闭目配合,他能感受到一股清凉温和、充满生机的力量细致入微地梳理着自己的经脉,那缕令他稍感滞涩的剑意正被迅速化解消融。他心中亦不由暗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