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有小孩不向学的道理?”
“那……那读完这些字,便能听故事了吗?”
“自然。”
“那我要听小狐狸的故事。”
碎玉般的童言,自周遭浓墨似的黑雾里渗出来,丝丝缕缕,缠上耳畔。
倏忽间,黑雾如退潮般奔涌而去,露出的仍是紫烟城那方镌刻着岁月的小院。
那段时光静得能听见墨香浮动,小小的她坐在桌前,鼓着腮帮子,手指戳着书页上的字,一脸不情愿地跟着念。
只是念着念着,总会悄悄抬眼,偷瞄院中游廊下,那个躺在摇椅上的身影。
“又在偷懒?”
话音未落,画面里的沈书仇已缓缓坐起,眉梢噙着温浅的笑意,目光稳稳落向她。
“道主……”
澹台池孤垂首,才惊觉自己竟变回了那个小小的模样。
刹那间,种种皆如尘埃散尽,眼底心头,只剩眼前这人张开的双臂,似要将世间所有温柔都拢入怀中。
可就在她提步欲奔的刹那,心底骤然炸响一道惊雷般的喝止:“停下!”
体内苏茶茶的意识骤然惊声,只因澹台池孤眼底的景象,于她而言竟是全然的虚妄。
她所见的,唯有那片横亘眼前弥漫着尘埃的深渊,以及那柄穿透胸膛的寒剑。
剑锋距心脉不过咫尺,却被体内奔涌的禁忌之力牢牢禁锢,任凭顾剑拼尽全力催动灵力,那冰冷的刃身终究纹丝不动。
这声疾呼如破云惊雷,瞬间将澹台池孤从迷离幻境中拽回。
可睁眼时,沈书仇的身影仍在原地,他静立如松,指尖微抬,似在耐心等候她一步步靠近。
望着那张脸,望着那道熟悉到骨血里的身影,澹台池孤悬在半空的脚步,终究是生生顿住。
“道主,爹爹,池孤很快就会带你出去。”
纵是苏茶茶已然点破,眼前之人不过是黑雾缠绕而成的幻象,她的声音依旧轻柔得像一捧易碎的月光。
毕竟,这幻象不仅复刻了沈书仇的眉眼轮廓,更让她鼻尖微颤的是,从那团虚幻的光影里,竟飘来一缕若有似无的气息。
话音刚落,面前顾剑眼底凶光更盛,掌心力量再度暴涨。
正要将这股杀意尽数灌注剑身,彻底冲破那层禁忌阻隔时。
他猛地察觉,一道冰冷的目光穿透眼前翻滚的黑雾,如实质般牢牢锁在自己身上。
那目光里没有半分温度,只有一种洞悉一切的漠然,让他浑身汗毛倒竖。
顾剑下意识抬眸,恰好与澹台池孤对上视线,那双瞳孔深处紫色漩涡在缓缓转动。
只是一眼,便让他心神剧震,连手中力量的运转都乱了节奏。
下一秒,不等他回过神,澹台池孤周身的禁忌之力骤然失控!
那股力量不再是之前的内敛阻隔,而是化作狂怒的洪流,以她为中心猛地向四周席卷开来。
黑色的雾气如沸腾的墨汁般翻涌,所过之处,连空气都似被扭曲撕裂,发出“滋滋”的锐响,恐怖的威压让整个深渊都在微微震颤。
顾剑神色剧变,身体几乎是本能地向后疯狂倒退,连手中的剑都横在身前死死抵挡。
即便如此,那股狂猛的力量余波扫过,还是让他胸口闷痛,嘴角溢出一丝血迹。
可澹台池孤压根没理会被逼退的顾剑,她的目光死死盯着周围翻涌的雾气。
紧接着,她的身体开始不受控制地颤抖起来,指尖泛白,脸色也渐渐苍白。
而那潜藏在黑雾深处的嘶鸣声,此刻正穿透层层雾气,疯狂涌入她的耳畔。
那声音尖锐凄厉,却又带着一种让她心脏抽痛的熟悉感。
雾中那愈发清晰的声响,如细密的针,刺破了最后一层迷雾。
澹台池孤心头猛地一震,那些翻涌的嘶鸣,正是沈书仇被撕裂又强行重组的神魂在哀嚎。
每一声尖锐的颤鸣,都是他神魂寸断的剧痛,每一次微弱的挣扎,都是他在虚无中不甘的沉沦。
澹台池孤的双眸瞬间漫起水雾,那水雾里翻涌的,是彻骨的痛与怒。
下一秒,她体内的禁忌之力如沉睡的凶兽骤然苏醒,不再是之前的狂澜席卷,而是化作毁天灭地的怒涛,从四肢百骸中奔涌激荡而出!
黑色的能量波纹以她为圆心层层扩散,连周遭浓如墨染的黑雾,都被这股滔天之力震得翻涌倒退。
“我要你死!”
澹台池孤猛地仰头。
黑雾缭绕的阁内,血光如丝,缠上苏绝洛的指尖。
她听见那恨意穿雾而来,却偏勾唇笑了,笑意漫过染血的唇角,带着几分癫狂的艳。
“沈书仇……”她抚着心口,那里有缕神魂正颤栗,声音轻得像叹息,却字字清晰,“你听,她在唤你呢。”
指尖微抬,周遭尸骸的血与魂化作暗红游丝,簌簌钻入她的胸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