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气在热浪中扭曲,远方偶尔出现的绿洲幻影,不过是海市蜃楼无情的嘲弄。
麻贵亲率的主力大军,沿着古老的商道,如同一条钢铁与血肉组成的巨龙,在漫天黄尘中艰难西进。
斥候的回报越来越密集,那三万五千名剽悍的战士,尤其是那两万铁骑掀起的烟尘,已清晰可见……
大战的阴云沉沉压在每个人心头。
为了确保主力侧翼安全,并进一步摸清敌军虚实,麻贵派出了多支精锐游骑分队,呈扇形向西北、西南方向撒开。
其中一支,便是由女真猛将库勒坤率领的一千五百名女真精骑。
此时的库勒坤已经不是野人女真的族长,他是通过军功升迁到的大明千户的职务上。
而最早的数个族长,大多数已经战死在西域……
女真的男儿,在西域这片土地上,想要活到五十岁,是非常艰难的。
这些女真战士,隶属明军序列,却仍保持着白山黑水间淬炼出的野性、坚韧与精湛的骑射功夫。
他们身着轻便的皮甲或锁子甲,背负强弓硬弩,腰挎顺刀、骨朵,马鞍旁挂着飞斧或套索,眼神锐利如鹰,是麻贵手中一把锋利的探路尖刀……
一片被风蚀得千沟万壑的雅丹地貌边缘,一支约八百人的叶尔羌部队正沿着一条干涸的古河道行进。
这支部队与众不同,他们并非汗国核心的突厥-蒙古骑兵,而是来自更遥远西方、受重金招募的波斯古拉姆重装步兵。
这些重装步兵足足有两百人之多,剩下的全是叶儿羌汗国的普通士兵。
重装步兵身材高大,装备精良:头戴尖顶铁盔,身着打磨光亮的鳞甲或锁子甲,手持巨大的长柄战斧或沉重的钉头锤,腰间佩着锋利的波斯弯刀。
他们是步战的堡垒,擅长结阵防守,正面冲击力极强,但机动性远逊于骑兵。
这支波斯部队的任务,是护卫一支重要的后勤辎重队,并作为汗国大军左翼的屏障,防止明军从侧翼袭扰。
命运的巧合,让这两支风格迥异的部队,在这片荒凉灼热的雅丹群中不期而遇……
正午时分,女真斥候的鹰哨划破死寂的空气。
库勒坤勒住战马,眯眼望去。只见前方沟壑纵横的阴影里,反射着刺目的金属光芒,一支衣着鲜明、阵列严整的步兵正在移动,其后是长长的驮运辎重的驼队。
对方的旗帜样式陌生,但那股精悍沉稳的气势,绝非寻常游骑。
“是块硬骨头,波斯人!”库勒坤舔了舔干裂的嘴唇,眼中却燃烧起兴奋的战意。
在这里这么多年了,库勒坤也跟这些重装步兵曾经交过手。
他迅速判断:对方是重步兵,利于防守,机动差;
己方全是骑兵,机动灵活,但正面冲击重步兵方阵是找死。
虽然重装步兵数量不多,但拜山也没有丝毫小看他们。
“传令!”库勒坤低吼,“一队、二队,左右散开,佯攻袭扰,放箭!三队随我,绕到他们侧后,找软肋!记住,像猎鹿一样,别硬撞,抽冷子咬一口就跑!”
女真骑兵瞬间化作两股旋风。
一队、二队骑兵呼啸着从左右两侧掠近波斯方阵,在极限射程外张弓搭箭。
密集的箭雨带着凄厉的破空声,泼洒向波斯人的阵列。
“举盾!”波斯指挥官沉稳下令。训练有素的古拉姆战士们迅速举起巨大的圆盾,组成严密的盾墙。
笃笃笃!箭矢大部分钉在厚实的木盾或精良的甲胄上,造成的伤亡有限。
波斯人阵型岿然不动,长柄战斧和钉头锤闪烁着寒光,冷冷地指向挑衅的女真骑兵。
女真人并不恋战,射完一轮箭,拨马便走,在戈壁上扬起高高的烟尘,仿佛被波斯人的坚阵吓退。
如此反复几次袭扰,波斯指挥官嘴角露出一丝不屑。
这些明军的附庸骑兵,不过如此,只会骚扰,不敢接战。
就在波斯人的注意力被正面和两侧的佯攻吸引时,库勒坤亲自率领着最精锐的三队五百骑,借着复杂地形的掩护,如同幽灵般悄无声息地绕到了波斯方阵的后方——那里,是防护相对薄弱、主要由辅兵和驼夫看守的庞大辎重队……
库勒坤猛地抽出雪亮的顺刀,发出一声震天的咆哮!
五百女真精骑如同决堤的洪水,从一道高耸的土梁后猛然杀出,直扑毫无防备的辎重队!
刹那间,后方一片大乱!
惊恐的驼夫和辅兵四散奔逃,笨重的骆驼受惊嘶鸣,货物散落一地。
女真骑兵如入无人之境,马刀翻飞,骨朵砸落,飞斧旋转着收割生命。凄厉的惨叫声和驼铃的乱响瞬间打破了后方的平静。
“后队遇袭!辎重!”恐慌如同瘟疫般从前沿的波斯战阵中蔓延开来。
保护辎重是他们的核心任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