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令文选不明白的是,唐今为何要让他们知晓?
难道她就不怕……
唐今看着面前男人,十分好笑,她反问:“为何不让你们知晓我的身份?”
为何不能让你们知晓我的身份?
文选微怔。
片刻,他神色渐渐僵硬。
是啊。
为何不能让他们知晓呢?
他们如今也不过是两个……阶下囚而已。
要他们的性命只在她点头之间,她有什么是惧怕被他们知晓的呢?
毕竟。
就连她最大的那个秘密,那个曾经足以招致杀身之祸的秘密,如今都已随着她反贼头目身份的暴露,一起暴露在他们面前了。
文选沉默良久,又问了一句:“是因为殿下的身份?”
是因为这代表欺君之罪的女子身份,所以才不惜、只能叛出朝廷,以造反的方式来夺取天下?
唐今扯了扯嘴角,眼底笑意却并没有几分真的:“是为了这身份……也是吾实在厌倦了所谓皇权。”
“……什么?”
“天下权力归于一身,天下财富归于少数人。我厌倦了这样的世间,想试着改改,想试试看这天下若是没了‘天子’,是否还能继续走下去。”
屈腿坐在田埂边的少年像是不知道自己说出了多么惊世骇俗的话语,那双凉薄的浅色眸子眯着,眼底溶溶是烈阳,是冷光,是锐利不肯藏锋的利剑:
“以皇子身份登基受限太大,还要与宗室世家虚与委蛇……不如造反,在登基路上就将那些个世家清理干净,待吾上位之后便可随心所欲行吾想行之事。”
说着,她笑了两声,“开国皇帝的权力总是最大的,其后的二世也能跟着沾光,如父皇这般愚蠢之人就因沾了这个光,直到如今竟也无人敢将他踹下皇位。”
还得她命人把皇帝引出宫,一板砖给他敲中风了,她那些个皇兄才敢动起来。
“皇爷爷跟父皇,真是给我树立了很好的榜样啊。”
所以。
为了得到最大的权利,让阻碍降到最低。
她不要继位。
她得开国。
开国皇帝才能为所欲为。
唐今唇角笑意愈发大了。
而她对面,文选早已被她的这一番话语震得说不出话来。
他定定看着唐今那副好像只是说了一下今日菜价几何般的悠懒表情,神色震动惊惧。
良久,唐今听见他沙哑的声音。
“殿下,您真是疯了。”
唐今“啧”了一声。
她抬抬手,文选便也被人赶去山里陪八皇子去了。
……
朝堂上几个皇子的争端越来越激烈,也或许是因着这份激烈,唐今这个去年引得满朝愤慨的反贼已经无人在意了。
打又打不过,义军名声如今还响彻天下——
不少百姓学子听闻了义军入城不扰百姓,还给百姓分田分粮的义举后都纷纷夸赞义军乃是真正的大义之军。
甚至有不少人背上行囊迁往义军所在的四州之地。
反正如今这天下,官非好官,皆是强盗,民无居所,皆是流民,留在那会吃人的乡土继续受当地官吏豪族的剥削,还不如背井离乡去“反贼”的地盘上讨一口吃的。
别管反不反贼,至少人家是真给饭吃。
在起义军数量扩充至二十万人时,唐今又一次收到了京城里的好消息。
郑王向幽州刺史借兵,希望对方能带兵来京清君侧,诛杀二皇子。
幽州刺史收到信后果断应下,带着自己的人马紧赶慢赶一路赶至京城,在和二皇子及站队他的将门秦家对峙许久后,成功俘获二皇子与秦家诸人。
然后……
然后郑王、皇帝、二皇子还有秦家那几个将领,一个不小心,一起暴毙了。
死得齐齐整整,一个不落。
幽州刺史扶持幼帝登基,暂代朝政。
这些消息给唐今都看笑了。
早在知道郑王,她的好四哥去信联系幽州刺史让对方帮自己夺嫡的时候唐今就想笑了。
幽州刺史其人,唐今不巧,几年前在去往边境镇敌的时候接触过几次。
狼子野心藏在一张伪装得极好的忠臣面孔之下,暗地里招兵买马反心丝毫不弱于她。
郑王给幽州刺史去信的时候,幽州刺史正准备跟她一样揭竿而起呢——
自从唐今造反以来,各地有不少百姓起义,只是势力都不如她大,也没什么章程,很多都是没起义多久就被朝廷给镇压了,还有一些人直接投奔了唐今。
幽州刺史手下有粮有马有精兵,他要造反当然不会这么随便,所以压到今年才准备正式造反。
结果郑王就给他写了封信,要他入京清君侧。
唐今怀疑幽州刺史看到这信的时候牙龈都笑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