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道菜,是羔羊的跪乳。”
曼达的指尖抚过烤得金黄的肋排,奶渍在骨节间凝成琥珀色的霜。
“它总在吸乳时弯曲前膝,连进食都带着对母源的敬畏。”
他抬头时,蓝玉忽然想起初见时的炽天使圣殿,那些跪在圣像前的虔诚信徒,膝头也沾着类似的乳香碎末。
第二道菜端来时,瓷盘里的清汤映着月光般的涟漪。
“母鹿舔舐幼鹿伤口时,舌尖会分泌止血的涎液。”
曼达用银匙搅开漂浮的鹿茸片,血珠般的碎屑在汤中沉浮。
“仁慈不是施舍,是刻在骨血里的本能。”
这话像一把钝刀,剖开蓝玉记忆中那个雨夜——他抱着濒死的凡人少年叩击圣殿大门,门后传来的却是曼达宣读“神意不可违”的冰冷嗓音。
第三盘沙拉上点缀着细碎的白羽烬,鸽子嗉囊里的谷物还带着晨露的重量。
“衔着橄榄枝的信使从不啄食果实。”
曼达的指尖掠过他手背上的堕天印记。
“温和不是软弱,是懂得收束利爪的智慧。”
蓝玉忽然注意到,每道菜的摆盘都暗合星图轨迹,那些他曾在魔种典籍里见过的混沌符号,在此处竟化作了圣物的轮廓。
当第七道烛羹被端上时,天鹅翅骨制成的烛台恰好燃尽最后一滴蜡油。
曼达的声音突然低沉:“天鹅守夜时,连羽毛都会凝成冰甲。”他看着蓝玉胸前与飒拉拂相似的印记。
“贞洁不是枷锁,是明知永夜将至,仍愿为某盏灯固守羽翼的愚蠢。”
七道菜的香气在雾中交织,蓝玉忽然发现每道菜的热气都在虚空中拼出一行古天使文——“审判不是终结,是让罪证在光中显形”。
曼达拿起餐刀的瞬间,刀刃映出她眼底翻涌的圣焰,那是当年灼烧飒拉拂堕天印记时的同款光芒:“吃吧,蓝玉。
这七餐不是恩赐,是让你看清——你所憎恨的秩序,从来都流淌在每只愿为同类屈膝的羔羊血脉里。”
“我拒绝!你究竟是谁?
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圣焰伯爵!”
蓝玉猛地推开餐盘,金属碰撞声在死寂的浮岛上炸开。
蒸腾的菜香里,他嗅到一丝若有若无的硫磺味,那是圣焰灼烧堕天使时特有的焦糊气息。
“为什么你会给我一股很熟悉的感觉,但我却记不得你任何事?”
曼达擦拭嘴角的动作骤然僵住,沾着鲸脂圣油的指尖微微发颤。
她走到第六道菜肴前,抓起盘中那节泛着珍珠光泽的鲸鱼鼻骨,齿间迸裂的脆响混着沙哑的轻笑:“果然你忘了我呀……”骨渣从她嘴角坠落,在苍白的桌布上绽开暗红血花。
蓝玉看着曼达突然扭曲的表情,后颈汗毛倒竖。
记忆如破碎的镜面突然折射出诡异的光——拉斯维纳城地牢里,贵族老爷们抚摸他脸颊时那黏腻的触感,此刻竟与曼达望向他的眼神重叠。
“唉,自从她离开之后,我的内心就是如此地痛苦。”
曼达突然跪在蓝玉脚边,枯瘦的手指死死攥住他的裤脚。
“我曾以为我永远地失去了我的挚爱,但最近发现,并不是这样啊……”
他抬起头,眼白布满血丝。
“我越来越觉得,你就越来越像我的挚爱,不论是你的温柔,还是你的那双眼睛!”
蓝玉挣扎着后退,后腰撞上餐桌,七道菜肴在震颤中泼洒出奇异的光。
曼达却突然发出孩童般的娇笑:“最初我并不觉得,但现在却越感知,就越像啊!
一定是我的挚爱!
她的灵魂转世到了你的身上,让我重新感受到人间的温暖和真爱啊……”
他的指甲深深掐进蓝玉小腿。
“那多出来的记忆里,两人‘温存’的画面不停出现,甚至我们之间还有一个孩子!”
“你究竟想干什么?!
放开我!”蓝玉在曼达的钳制下剧烈挣扎,喉间迸发的嘶吼撞在圣焰祭坛的穹顶。
那些扭曲的记忆如滚烫的钢针,刺得他瞳孔震颤——被按在祭坛上亲吻的窒息感、锁链穿透肩胛骨时的剧痛、混着腥甜血液的圣餐顺着喉管倒流的灼烧感,不属于他的过往裹挟着令人作呕的气息,在脑海中炸成血色烟花。
虚幻的蓝影突然从记忆裂隙中撕裂而出,心魔蓝玉的半透明躯体上缠绕着幽蓝咒纹,他猛地拽住曼达染血的手腕:“父亲!他根本不是蓝云,你清醒点!”
“清醒?”曼达突然狞笑,骨节分明的手指掐住蓝玉后颈,将他重重掼在祭坛纹路交错的地面。
膝盖抵住少年战栗的脊背,另一只手却抓住心魔的虚影用力拉扯。
“生你们出来不就是让我开心开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