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环云咸街一间门面低调的法式餐厅“L'Atelier”内,却流淌着与门外喧嚣截然不同的宁静与私密。
柔和的烛光摇曳,银质餐具在洁白的桌布上泛着温润的光泽。背景是若有若无的爵士钢琴曲,如同情人低语。
古梦一身剪裁完美的香奈儿黑色露肩小礼服裙,勾勒出依旧玲珑有致的曲线,颈间一串莹润的珍珠项链,衬得肌肤胜雪。柔顺的长发挽起,露出优美的天鹅颈,几缕碎发慵懒地垂在颊边,更添几分妩媚。
她对面的沈墨言,则是一身合体的深灰色杰尼亚西装,内搭浅蓝色衬衫,没有打领带,随意解开第一颗纽扣,显得儒雅而不失洒脱。金丝眼镜后的目光,始终带着温和的笑意和专注的欣赏。
侍者无声地撤下前餐盘,端上主菜香煎鹅肝配波特酒汁。
沈墨言熟练地为古梦和自己斟上小半杯勃艮第红酒。深红的酒液在水晶杯中荡漾,映着烛光,如同流动的红宝石。
“艾梨达最终选择离开丈夫,回归大海,”沈墨言切下一小块细腻丰腴的鹅肝,话题自然地延续着下午关于《海上夫人》的讨论。
“与其说是对陌生水手的追随,不如说是对她内心那片无法被陆地束缚的‘自由之海’的皈依。易卜生写的是女性觉醒,更是一种灵魂对精神家园的执着追寻。古小姐,您觉得在现代社会,我们是否还能找到这样一片不受世俗污染的‘自由之海’?”他的问题依旧带着哲思,目光却温柔地落在古梦脸上。
古梦优雅地用餐叉轻轻拨弄着盘中食物,闻言抬起眼睫,烛光在她眸中跳跃:“或许……那片海不在远方,就在我们心里……就像叶芝笔下的茵尼斯弗利岛,一个只存在于精神世界的宁静所在。只是……在现实中沉浮久了,我们常常忘记了如何泅渡回自己的内心。”她的声音带着一丝迷惘,一丝向往,目光与沈墨言的在空中交织,仿佛有无形的电流在传递。
一个穿着餐厅侍者制服、面容普通的年轻华人男子端着盛有餐后甜点菜单的银盘,悄然走到桌旁。
他微微躬身,声音不高不低:“先生,女士,需要看看甜点吗?”
沈墨言礼貌地点头示意:“好的,谢谢。”
侍者恭敬地将银盘递向沈墨言。
就在沈墨言伸手去接那份精美的皮质菜单时,侍者托着银盘底部的左手手指极其隐蔽地亮出了一抹亮色。
沈墨言伸出的手猛地一顿,脸上的温和笑容瞬间凝固,镜片后的瞳孔骤然收缩。
一丝极细微的惊愕和冰冷迅速掠过他的眼底,但立刻被他用更深的笑容掩盖过去。
他不动声色地接过了菜单,仿佛什么都没发生,手指甚至都没有一丝颤抖。
“怎么了,沈教授?”古梦敏察觉到了沈墨言那一刹那的异样,关切地问。
“哦,没什么,”沈墨言若无其事地翻开菜单,语气轻松自然,“只是突然想起明天早上还有一节早课,需要准备的讲义好像还差一点收尾。”他微笑着看向古梦,“古小姐想尝尝这里的招牌舒芙蕾吗?听说要等二十分钟,但绝对值得。”
“好啊。”古梦被他的笑容安抚,不疑有他。
当那侍者转身离开,背影消失在餐厅通往厨房的侧门时,沈墨言眼角的余光瞥见,侧门外昏暗的走廊阴影里,似乎有两个穿着黑色西装、身形健硕、面无表情的男人一闪而过。
他们的目光,如同冰冷的刀锋,在他身上短暂停留了一瞬。
而旁边古梦的四个保镖对发生的异常熟视无睹,哪怕她们亲眼看到侍者亮出的匕首。
更远处的角落里,项华艺的冰冷视线与之对撞,只是一触,沈墨言的嘴角露出一丝嘲讽,眼里的坚决让项华艺差点暴走。
香江半山华家别墅的书房内,厚重的丝绒窗帘隔绝了维多利亚港的璀璨夜景。
一盏绿罩台灯洒下昏黄的光晕,映照着项国强凝重的脸。
“大佬,安然兄弟他……怎么说?”项华艺像个焦躁的困兽,在书房里来回踱步,昂贵的鳄鱼皮鞋踩在地毯上发出沉闷的声响。
他眼中布满红丝,下午在“L'Atelier”走廊里那个侍者对沈墨言的警告没能让他解气,反而像火上浇油……
项国强指间夹着的雪茄烟雾袅袅升起,模糊了他眼中锐利的精光。
沉默了几秒,才缓缓开口:“安然兄弟说……古小姐有交往朋友的自由……她身边有那么多保镖看着,应该问题不大。”
“问题不大?”项华艺猛地停住脚步,声音陡然拔高,带着难以置信的愤怒,“大佬……你看到那个四眼佬看大嫂的眼神了吗?前天晚上他们去看话剧,昨天他们带着孩子逛街……大嫂现在被他灌了迷魂汤一样……再不动手,难道等他把大嫂拐上床,给我们安然兄弟戴顶绿帽子才动手吗?到时候我们兄弟的脸往哪搁?新义安的面子往哪搁?”他越说越激动,脖子上青筋暴起,拳头捏得咯咯作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