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斜倚在宽大的米白色沙发里,指尖拂过诗集扉页上沈墨言用俊逸行楷写下的赠言:“致古梦女士——愿诗行如风,吹散眉间愁绪。墨言敬赠……”字迹带着墨香,力透纸背。
她翻动着书页,目光流连在那些关于“随时间而来的智慧”、关于“在舞与舞之间穿行”的诗句上。叶芝笔下对纯粹灵魂的讴歌,对易逝之美的永恒叹息,与她内心深处那份被李安然的铁血世界所压抑、被名利场浮华所掩盖的文艺情怀,产生了强烈的共鸣。
沈墨言的形象与这些诗句交织在一起,他温文尔雅的谈吐,对文学艺术如数家珍的渊博,以及那份在浮躁香江中罕见的沉静书卷气。尤其是他谈及叶芝时眼中闪烁的光芒,谈论爱尔兰文艺复兴时流露出的真挚热情,都让她感到一种久违的、灵魂被理解和触动的颤栗。
这与李安然的世界是何等不同?
那个世界充斥着冰冷的数字、残酷的金融博弈、硝烟弥漫的战场和步步惊心的杀局。
每一次通话,他语气里的疲惫和潜藏的紧张,都在无声地提醒她那个世界的危险和疏离。
她曾是依附于他羽翼下的金丝雀,依靠他的财富和力量在香江立足。
而沈墨言的出现,像一面镜子,清晰地映照出她内心深处的渴望。渴望被当作一个有独立思想、有情感需求的人来尊重和欣赏,而不仅仅是一个被精心豢养的附属品或者孩子的母亲。
“叮咚……”
清脆的门铃声打破了套房的宁静,也打断了古梦纷乱的思绪。她心头莫名一跳,下意识地合上诗集,拢了拢睡袍的领口,走到门边透过猫眼望去。
门外站着的,果然是沈墨言。
他今天穿着一件浅灰色的羊绒开衫,内搭白色衬衫,下身是熨帖的深色长裤,俨然一副儒雅学者的打扮。手里拿着一个薄薄的牛皮纸文件袋,脸上带着温和的笑容。
古梦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那丝说不清道不明的悸动和一丝做贼心虚般的慌乱,打开了门。
“沈教授?早啊……”她努力克制刚起床的慵懒,尽量表现得自然一些。
“古小姐,实在抱歉这么早打扰您清梦。”沈墨言微微欠身,坦然的目光落在古梦脸上,“昨天答应给你的,叶芝《当你老了》这首诗的几份早期手稿变体,还有我的一些粗浅注释。想着或许对您理解诗人的心境有些帮助,我下午还有课,所以……就冒昧送来了。”他扬了扬手中的文件袋,笑容温煦如同窗外的晨光,
“本想交给前台,又怕转交有失稳妥,只好亲自上来叨扰。希望没太打扰您。”他的理由合情合理,态度诚恳自然,那份对学问的认真和对赠书对象的尊重,让古梦心中最后一丝疑虑也消散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被珍视的暖意。
“怎么会打扰呢,沈教授太客气了,快请进。”古梦侧身让开,脸上不自觉地浮现出笑容,那是发自内心的、被理解和关怀的愉悦。
她将沈墨言请进客厅,阳光洒在他身上,为他镀上了一层温暖的金边。
这一刻,李安然冰冷的警告、项国强兄弟的虎视眈眈、以及那个充满硝烟和金钱铜臭的危险世界,仿佛都被这晨光和眼前儒雅的男人隔绝在了门外。
李家后山情报中心里,巨大的屏幕墙如同一个癫狂的万花筒。欧元汇率那根象征着欧洲心脏跳动的曲线,在1.0000的生死线上剧烈地抽搐、挣扎,每一次微弱的反弹都引来一片压抑的惊呼,随即被更汹涌的卖盘狠狠砸下,无限逼近那个令整个欧洲蒙羞的1:1平价关口。
德国DAX指数、法国CAC40指数如同被拦腰斩断的巨树,断口处血流如注,代表跌幅的红色数字触目惊心。恐慌指数VIX的曲线则像一条昂首吐信的毒蛇,不断刷新历史峰值。
屏幕上不断跳出紧急新闻快讯:“塞族武装炮击科索沃阿族难民营,死伤惨重。”、“俄罗斯外长警告:不排除一切手段保卫斯拉夫兄弟。”、“北约秘书长:空袭将升级,直至米洛舍维奇屈服。”
肯特精心烹制的恐惧盛宴,正通过全球媒体的放大器,源源不断地注入每一个欧洲投资者的血管。
胡明慧快步走到李安然身边,“安然,法兰西银行和德国联邦银行的联合干预声明……被搁置了,肯特的政治杠杆起了作用。我们的空头仓位……保证金压力已经到极限,华尔街那些秃鹫还在疯狂加码做空欧元和欧洲股指期货,他们想把我们彻底钉死在平仓线上。”
李安然没有回头,目光依旧锁定着屏幕上那岌岌可危的欧元汇率,声音异常平静,“明慧,华尔街的弹药库里,现在最拥挤的是什么?”
胡明慧一愣,随即反应过来:“纳斯达克。尤其是那些互联网概念股,市盈率全是天文数字……还有……美国长期国债期货,所有人都认为恐慌资本会涌入美国,推高国债价格,压低了收益率,所以多头仓位堆积如山。”
“很好。”李安然的嘴角勾起一抹弧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