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瑀捏着信纸边缘,闭目沉默良久,这才将战报递向堂中等候已久的族老。
这份寥寥几页的战报,看似轻若鸿羽,实则似有千斤重——
关系着江南世家未来将走向何种结局,延绵兴盛,或是泯于众人,亦或是从此断绝。
“你们都看看吧,好好看,别漏了一个字眼。”
萧瑀嗓音里带着沙哑,也没心思抿茶品茶,只是一味的长叹。
“李斯文及其部曲的手段,远比咱们预想之中的,还要狠辣得太多。”
一众族老彼此相视,最后目光落在家中最为年长,辈分也最高的那人身上。
萧家叔祖萧鹤年,已是九旬高龄,头发花白,脸色暗淡,遍布老年斑。
行走间颤颤巍巍,手中龙头拐,便是他行走间的唯一支撑。
上前接过战报,萧鹤年眯起眼睛,逐字逐句的翻阅看来,浑浊老眼里泛起圈圈波澜。
“哎...”
萧鹤年双手居中拄拐,仰天长长叹了一声,始终一言不发。
如此异样,却让诸多族老愈发好奇。
战报在族老们手中依次传递,每一次传阅,便是一声长长的沉重叹息。
一时间,堂中安静异常,只剩下纸张翻动的“沙沙”声。
“唉...后生可畏,可畏啊!”
当最后一位族老放下战报,堂中又响起一片整齐喟叹。
只是可怜了那些小娃娃,中了外人算计还不知,一头扎进了埋伏。
族老萧仲山摇头苦笑,脸上流露出复杂神色:
“没想到啊没想到,李斯文年方十五,竟有如此霹雳手段。
以百骑、左卫之兵,设伏山谷,不仅全歼了各世家联军,还借此震慑住巴人残党,大有劝降可能。
如此战绩,就算是当年的天策上将来了,怕也是不过如此!”
“后生可畏,只是手段未免太酷烈了些!”
族老萧振海紧皱着眉头,语气里不由带上了几分惊惧:
“世家子弟,无论罪状大小,几乎无一幸免。
这哪里是带兵打仗,分明是在赶尽杀绝!如此行事,与那残暴异族又有何异?”
萧瑀将众人神色尽收眼底,或惊叹,或惊惧,却唯独少了几分对局势的清醒认知。
突然,只觉得心间涌起一股疲惫。
心累啊,家里有这群虫豸拖后腿,饶是他有经天地纬之才,也带不动萧家兴隆!
“某且问你们——”
萧瑀怔怔愣神良久,突然发声,又将目光扫过在场的每一位族老,神色变得无比郑重。
“咱们萧家,到底有没有人涉足江南联军一事?
若是有,趁现在尚未事发,将其划出族谱,别给家里招来祸患!”
此言一出,堂中瞬间陷入死寂。
族老们面面相觑,眼神闪烁不停,却无一人主动开口。
此番沉默,几乎是不打自招,已经说明了一切。
萧瑀的心一点点沉了下去,果然如此,他就知道!
萧瑀忍不住的又是一声长叹。
江南各家十几代的交情,早已是同气连枝,谁也分不开谁。
如此情况,哪怕之前曾三令五申,严禁萧家子弟参与其中,可总会有人阳奉阴违,暗中施以援手。
看来这些年,自己专心耕耘朝堂之事,对家族内部的掌控力已经大不如前。
怕是暗流涌动。
更难免有某些人会生出异心,觉得他在京城的谨小慎微,少有书信往来,是做好了与萧家分割的准备!
一时间,萧瑀心中难免有些五味杂陈。
一方面,他竟有些说不出的欣慰——
至少萧家还没彻底堕落,还有子弟敢于在江南立足,不畏朝廷强权,保留了萧家的几分骨气。
但更多的,还是对这些族老的恨之不争。
这些老家伙,一个个的都活了大半辈子,还是这副鼠目寸光,毫无长进的模样。
根本看不穿眼下局势是如何险恶。
而今李斯文绝处逢生,势头正盛,背后怕是有皇帝、几位国公叔父的持续关注。
生怕一个不注意,又让他身处险境。
就这种情况,谁敢招惹他,无疑是领着一家人,朝死路狂奔!
你们这群老家伙...是非要眼睁睁看着,萧家一步步走入万劫不复之深渊,才肯罢休么?
萧瑀长长吸了一口气,尽力平复心中熊熊怒火,再次耐心劝道:
“各位可都好好想想,蓝田公李斯文,而今携大胜之势,风头无两。
哪怕他麾下兵卒手段酷烈,杀害无辜,难逃御下才能浅薄之嫌...
但你们可别忘了,此子年方十五,正是少年得志,恣意妄为的时候。
就算你们弹劾到朝廷,以陛下爱才之心,也不会对其有太多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