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斯文踮脚浏览布告时,薛礼的声音突然在身后响起。
回身望去,马车上的樟木箱摞得整整齐齐。
最上面贴着红绸的那个,装着送给婉娘姐的和田玉梳,还有送给孙紫苏的...几大桶各类果脯。
另有两匹大宛马驹从车厢里探头探脑,四处张望风景,浑身绒毛毫无杂色,如绸缎般闪闪发亮。
据说这是一匹汗血宝马马王的子嗣,价值连城,由慕容顺含泪相送。
“幸好幸好,差点就忘了那小祖宗。”
李斯文摸着马驹的鬃毛,指尖被蹭得发痒。
自打那天的接风宴后,他就派快马往河源送了信,再三拜托秦琼务必搜寻几匹成色上佳的小驹子。
然后就听说...秦琼当夜便打上了慕容族地,万幸的是,慕容顺那老贼家产颇丰,没让秦琼白跑一趟。
不然...他实在不敢想,万一真空着手回去,小兕子准要噘嘴掉眼泪。
再让李二陛下那个女儿奴了解到内情,联想自己的下场,李斯文就忍不住的打了个寒颤。
这要是失约,怕是得被陛下和皇后夫妻双打,然后罚去马厩当铲屎官。
“既然都准备妥当了,那就给秦伯伯留下封信,咱们先走一步!”
他可早早就算计好了,必须抢先回京,马不停蹄的去趟翼国公府,当着贾夫人的面告秦琼一记黑状——
秦伯伯一时不察,竟然在河源破了戒,都怪小子看管不力,请婶婶责罚!
这事要是等秦琼自己回去说,准得大事化小小事化了,轻描淡写的就揭了过去。
瞅见自家公子神色,尤其是一双眼底,早已一副迫不及待的色彩,薛礼嘴角止不住的抽搐。
公子的心思总是这么跳脱,前一刻还在忧心西域国策,下一秒就惦记着给翼国公使绊子...
反正是啥也不敢说,啥也不敢问,老老实实的拱手退下:“遵命!”
忍不住腹诽着,也就翼国公把公子你当亲儿子疼,但凡换了旁人,还敢打小报告的?给某拉下去军棍伺候!
马车轱辘碾过戈壁的碎石,一路东行。
渐渐的,天地间景色褪去铁血肃杀之色。
当秋风飒飒而过,卷走了本就摇摇欲坠的枯叶,纷纷扬扬间,目之所及唯有金黄。
直到穿过岐州山路,长安的轮廓在暮色中浮现,路边萧瑟瞬间一扫而空,取而代之的,则是金黄的风吹麦浪。
得益于冬日连天瑞雪,麦穗的长势相当喜人,沉甸甸的压弯了麦秆。
田垄里的农户们正忙着收割,黝黑脸上淌着汗珠,却也难掩欣喜笑容。
看来今年的收成不错,足够百姓过个好年。
“这便是大唐的根基啊!”
李斯文四处张望,情绪也被感染,不自觉的咧出一口白牙。
这一张张朴素的笑脸,便是汉家儿郎死战不退的信念。
他自穿越而来,一直想要尽力避免的,就是王朝更迭时期的人间炼狱。
让大唐盛世来的更早些,让百姓过得富足安稳些,让戍边将士更强些,少流些血...
若不趁着强盛时期,把草原戈壁上的游牧民打得溃不成军。
那等中原由盛转衰,那些豺狼便会疯狂扑上来撕咬,无数百姓惨死刀下。
正当李斯文一路走马观花,心绪纷飞之际,金光门的城楼已在眼前矗立。
可还没等一行人亮出身份,只听城头鼓声‘咚’的传响,正好到了宵禁时分。
“城下何人?”
见一队陌生兵马驶到城下,兵卒握紧长矛,浑身肌肉绷紧。
早在阵阵马蹄声自远方响起时,这些站岗戍卫的兵卒们便打起了十二分精神。
戍卫的工作不能放松,但一个个的却是驻足远望,好奇是什么人大半夜的疾驰而来。
又默默祈祷着,可千万别是着急报仇的纨绔。
谁也不想撞见韦家那种浑事,为了闯进周至给美人报仇,那纨绔差点就把城门都尉给绑走!
结果圣上不仅没有责罚,还大行封赏...
从那之后,兵卒们便明白了,这群武勋二代背景太硬,能不得罪就别得罪。
“昭武校尉,凉州监军,蓝天县公李斯文!”
不等李斯文回应,在前开路的薛礼便勒马急停,朝着城头大吼,音量震得人耳朵发麻:
“某等奉旨西征,今日得胜返京,需即刻入宫面圣,当面汇报军情!”
武将出征,又领着大批悍卒得胜归来,贸然进城...实在是对当权者的心脏不太好。
所以有明令规定,武将班师回朝,需提前向朝廷报备,得到许可方能入城。
若正不赶巧,抵达的时间是深夜,那不好意思。
皇帝已经安寝,没人敢在这时候去闯承天门,万一再惊扰到皇帝的好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