粮铺掌柜如丧考妣的禀告,如同在死寂的花厅里引爆了一颗惊雷!
粟米三百文!小麦四百文!大米五百文!
而漕帮刚刚以“天价”清仓的十几万石粮食,卖价是多少?
粟米二百五!小麦三百!大米三百九!
比此刻疯狂的市场价,整整低了一百文!
一百文!十万石粮食,便是十万两白银的巨大亏空!
这已不是涨价,是足以将他们刚刚套现的“金山银海”瞬间化为齑粉的毁灭性打击!
秦是非身体猛地一晃,眼前骤然发黑!
攥在掌心的那对铁胆,竟被他失控的巨力捏得发出令人牙酸的“咯嘣”脆响!
他死死盯着地上的粮铺掌柜,脸色由暴怒的铁青瞬间转为一种骇人的惨白,仿佛浑身的血液都被彻底抽干!
那几个冰冷的数字,如同烧红的烙铁,狠狠烫在所有人心上,将方才烈火烹油的庆功美梦灼烧殆尽,只余下无尽的恐惧与冰冷。
那可是十几万两银子!
顷刻之间就这么没了!
花厅内,死一般的寂静。
只有牛油巨烛燃烧时偶尔发出的轻微“噼啪”声,以及众人压抑不住、充满沮丧的抽气声。
那些恭维奉承、志得意满的笑脸,此刻都僵硬在脸上,变成了一记记无声而响亮的耳光,狠狠扇在秦是非脸上,也扇在每一个刚刚还沉浸在狂喜中的人心上!
“哐当——!”
秦是非一脚狠狠踹翻了面前沉重的紫檀木椅!
那椅子翻滚着砸在青石地上,碎裂的木屑和倾倒的珍馐汤汁溅了一地。
他胸膛剧烈起伏,眼中全是暴怒与冰冷的杀机,如同一头被激怒的凶兽,大步流星地冲出花厅,直向前厅而去!
余国文面无人色,强撑着向众人使了个眼色。
那些漕帮核心、粮商掌柜们这才如蒙大赦,仓惶起身,连袍袖带翻了杯盘也顾不上迅速逃离这片是非之地。
转眼间,奢靡喧闹的花厅只剩下满地狼藉和刺鼻的残羹冷炙气息。
余国文、江书画、孙杵三人对望一眼,皆从对方眼中看到了惊惧。
他们不敢迟疑,硬着头皮,屏息凝神地跟着秦是非的脚步来到前厅。
前厅的气氛凝重,秦是非已端坐在主位的太师椅上,背脊挺得笔直,仿佛刚才的暴怒只是幻觉。
唯有手中的铁胆正带着沉闷的“哗啦…哗啦…”声,在他掌心缓慢而沉重地转动着。
他的脸色依旧阴沉如水,但眼神深处,正在强行压下翻腾的怒火,重新凝聚。
“盐碱地那边。查!今日成交的那三千多亩地契,源头是不是秦昊?他这么做的用意,究竟是什么?”
余国文喉结滚动了一下,强迫自己冷静思考:“二爷,要验证是否秦昊出手,不难。其一,立刻派人持少量盐碱地契去县衙试探,看他们收不收——不过告示时限已过,此法未必奏效。其二,也是最直接的,查!查县衙之前低价吃进的那三千多亩地契,此刻究竟在谁手里!只要地契易主,必有痕迹!”
江书画此刻也顾不上之前的得意,急声道:“第一条怕是不行!县衙告示写得清楚,只限巳时至申时收购,现在早过了时辰,他们定会以此搪塞!第二条也费时费力!依我看,不如即刻派人去盐碱地,直接高价收购县衙之前买下的那些地!只要衙门的地还在,我们出高价买回来,便能立刻戳穿!若买不到……”
他后面的话没敢说下去,脸色已是一片灰败。
余国文眼睛一亮:“此法倒是可行!”
秦是非眼中厉芒一闪,对着身后阴影处微微颔首。
一名黑衣大汉无声抱拳,转身大步而出,行动迅捷如风。
“最好不是衙门出手……”秦是非的声音在空旷的前厅回荡:“若真是……”
他顿了顿双眼微眯:“若这几千亩地真是衙门卖出去的,那他秦昊费尽心机又是为了什么?我等……又该如何应对?”
前厅陷入一片短暂的沉默。
只有铁胆摩擦的声响,刺激着众人的神经。
良久,还是余国文沙哑着嗓子,打破了死寂:“二爷,我们……或许从一开始就陷入了误区。”
他深吸一口气,皱眉说出了自己的判断:“我们依据秦昊在武宁时的举动,习惯性地认定他必会在城外另择新地,建设‘永安新区’。盐碱地,便是我们为他‘精心挑选’的战场。可这会不会……只是我们的一厢情愿?”
江书画仍不死心急切问道:“那他大张旗鼓贴告示征地、又去盐碱地‘视察’作甚?难道都是假的?”
“告示……”余国文一怔,随即眼中闪过一丝明悟,恍然道:“那征收盐碱地的告示,是他初来乍到、立足未稳时就急急贴出来的吧?”
江书画茫然点头:“是啊,他先贴告示,后去‘视察’,当时我们还嘲笑过他,连地都没看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