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分,续道:“我与孟起、伯符早看透这乱象。当年平定吴郡江东时,便借山越之手清剿世家,手段或许激烈,却也让那些人暂且敛了锋芒。只是长安之变,孟起兄‘假死’的消息传来,伯符为报兄仇起兵,终究还是遭了暗算——他的死,江东世家在背后没少动歪心思。”
曹昂端着酒杯的手微微一顿,眼中闪过错愕:“竟有这般曲折?”
“是啊。”周瑜轻叹,指尖在案上缓缓划过,似在描摹无形的阻碍,“世家就像附骨的毒瘤。遇着精才绝艳的,便不择手段拉拢同化;若不肯屈从,便会被他们视作眼中钉,必欲除之而后快。只要这些人攥着财富与权柄不放,这天下即便一时一统,也难有真正的太平,动乱只会此起彼伏。”
他抬眼看向曹昂,目光里带着几分不易察觉的恳切:“我与兄长当年便想掀翻这一切,只是前路遍布荆棘,一步踏错,便是万劫不复。”
曹昂听得心头火起,猛地攥紧拳头,指节泛白:“难道就任由他们如此作祟,没有解决的法子?”
周瑜指尖摩挲着杯沿,目光落在跳动的烛火上,似有深思:“伯符去后,我夜里常独自思忖,先前的手段确实过激了些,方向也偏了。硬撼如同以卵击石,世家盘根错节,牵一发而动全身。”他顿了顿,语气缓了几分,“或许该换条路——润物细无声的法子。”
曹昂眉头微蹙:“润物细无声?”
周瑜指尖轻叩案几,目光亮得惊人:“正是此理。世家攥着经书典籍,握着乡野教化,百姓不识一字,才任他们随意编排。若能让笔墨纸砚走下乡野,让蒙馆开到村落,让寒门子弟也能捧着书卷识得道理,那‘愚民’二字,便成了空谈。”
他起身踱了两步,袍袖带起一阵风:“再把兼并的土地还给耕种的农人,让他们耕者有其田,仓里有存粮——肚子饱了,手里有书了,谁还愿做世家手里的刀?”
曹昂听得热血上涌,猛地一拍大腿:“好!公瑾这话说到我心坎里了!我曹家虽不算顶级世家,却也有几分薄产,回头我便捐出部分田产,再在乡里开个蒙馆,请先生教孩子们念书!”
周瑜看向他,眼中带了笑意:“子修有这份心,便是天大的好事。此事非一日之功,你我共勉。”
曹昂攥紧拳头,指节发白:“定不负此心!将来若能看到寒门学子登堂入室,农人安守田亩,这天下再无世家跋扈,便是死也值了!”
周瑜笑意渐深,指尖在案上轻轻画着圈:“子修,你想岔了。这天下积弊非一日之寒,哪能凭一家之力便撬动?需得联合那些愿开风气之先的世家,让他们明白——肯敞开藏书、广设蒙馆者,可保家族绵延;若依旧攥着典籍当私产,视百姓为愚民,那便怪不得刀兵相向。”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窗外沉沉夜色:“数十年之功,说长也长,说短也短。至于笔墨纸砚珍贵、藏书不足?这正是要一步步来的。先让各州郡官府牵头,抄录世家藏书汇集成馆;再鼓励匠人改进工艺,让纸墨价贱易得。等寻常百姓也能买得起书卷,识得字,那世家垄断的根基,自然就松了。”
他端起茶杯,与曹昂的杯子轻轻一碰:“路要一步一步走,只要方向对了,慢些怕什么?”
曹昂眼中闪过锐光,抱拳沉声道:“兄长有此远见,曹昂佩服。”话音未落,他已上前半步,周身气势陡然凝聚,“这前路纵有千难万险,我愿为兄长踏平荆棘,做那最先落地的踏脚石!”
周瑜闻言朗声一笑,眼底精光乍现,抬手拍了拍曹昂的肩:“好一句踏脚石!有子修这句话,何愁大事不成?”
周瑜目光灼灼地看向曹昂,语气掷地有声:“你此次前来所求之事,我皆允可。”他指尖在案上轻轻一顿,烛火映着他坚定的神色,“既有共赴前路的心意,便无需再多顾虑。江东孙权由我牵制,徐州寿春你们放心攻伐。”
话音落时,帐外恰好传来一阵夜风卷动旌旗的声响,似在为这承诺添了几分声势。曹昂心头一热,起身抱拳,指节因用力而微微发白:“公瑾此诺,重于泰山!昂定不辱所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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