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皱眉看着卓光瑞,问道:“卓兄是对我在江东的作为,有所不满?”
卓光瑞连忙摇头,开口说道:“老家的事情,臣已经听说了,家父去后,卓宏才在职盐政,不过几年时间,便已经贪了二十万贯钱,这般大的罪过,陛下只流了他,已经是莫大的恩典了。”
卓光瑞叹气道:“而且,这是陛下先前就与臣说好的事情,臣心服口服。”
“臣这几个月,一直闭门思过,哪里也没有去,这几个月臣想了许多。”
卓光瑞抬头看了看李云,正色道:“陛下,我们这些人做的,非是一代人两代人的事业,而是要超过旧周,成为几百年乃至于更长远的王朝,这是十几代人,事关无数人的事业。”
卓光瑞默默说道:“臣跟随陛下的时候,尚不满四十,今年却已经五十多岁了,头发斑白,活不了多大年岁。”
“国朝初年,就出了这样恶劣的事情,正需要一个重臣,来震慑朝野,同时布告世人朝廷的正气,以及决心。”
“相比较起来,臣的性命,不值一提,臣若是死在了此案之中。”
他看着李云,起身低头道:“也算是为新朝,为陛下,做了力所能及的最后一件事了。”
皇帝对着他按了按手,示意他重新坐下来,等他落座之后,皇帝才微微摇头道:“国朝正法纪,立规矩,非是在一个两个案子上,卓兄要是真的就这么死了,不单单是你我两家的事情,朝野恐怕也会非议,说我刻薄寡恩。”
皇帝陛下敲了敲桌子,开口说道:“这事不要再多说了,就按照你我先前说好的去办,明日你们卓家以丹书铁券消罪,丹书铁券三去其一,事后卓兄在家里休息两三年。”
“或可复相。”
历朝历代的丹书铁券,上面都会写上免死或者是免罪的次数,有些臣子当权的时候,甚至会给自己搞一些免罪十几次的丹书铁券,而李云弄出来的第一批丹书铁券,相当统一。
都是免罪三次。
皇帝陛下顿了顿,继续说道:“这个事情就这么定了,卓兄也不必再胡思乱想,这个事情,也不会遗祸后世。”
“后世之人,可没有丹书铁券了。”
卓光瑞看着皇帝,欲言又止。
李皇帝站了起来,背着手看着卓光瑞,开口说道:“卓兄,你我相识近二十年了,这个时候,莫要坏了咱们的多年情分,也不要坏了咱们的君臣之谊。”
这句话是在提醒卓光瑞不要做出什么蠢事,更不要想着在家中自尽。
卓光瑞起身,毕恭毕敬欠身行礼:“臣…臣遵命。”
李皇帝看了看天色,开口说道:“时辰不早了,朕就不多留了,你不要想太多,好生休养。”
就在皇帝陛下要离开的时候,卓相公起身相送,看着李云的背影,他欲言又止,最终还是没有能够把嘴边的话说出口。
这个时候,他有些想把杜和的事情给说出来。
因为这个事,已经闹得太大了,此时三法司里里外外查了好几个月,把跟这件事有关的人,不知道盘查了多少遍,那些个礼部官员,这都不知道被审问了多少遍。
卓光瑞不清楚,李皇帝到底有没有知道,这件事背后,一些更深层次的东西。
他不知道,户部尚书杜和,在皇帝那里有没有查清楚。
如果皇帝已经知道了,他这个时候不说,就是欺君。
如果皇帝不知道,他这个时候说了,那么上一次…便也是欺君。
这几个月,这个问题一直折磨着卓相公,让他食不甘味,寝不安席。
也是因为这个原因,只半年时间,他便已经这样苍老了。
最终,卓光瑞还是没能开口,把嘴边的话说出来。
皇帝陛下最后回头看了看他,然后对着卓光瑞笑了笑,扭头跟卓家的几个晚辈交代了几句,然后背着手,离开了卓家。
他离开之后,卓相公目送着辇车远去,这才长长的吐出了一口浊气,整个人差点,瘫坐在地上。
还好他儿子就在旁边,一把搀扶住自己的父亲,惊呼道:“爹,您怎么了?”
“没什么,没什么。”
卓光瑞长叹了一口气,这才站稳了身子,回头看了看自己的儿子,深呼吸了一口气:“走罢,为父教一教你,明天大朝会,应该怎么说。”
卓家公子立刻低头应是。
卓相公最后回头,看了看李云离开的方向,心中百感交集。
虽然相处近二十年,但是此时此刻,他已经看不太明白这位皇帝陛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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