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母问道:“琮哥儿的东府,我看着倒是安稳,二丫头日常当家,没听她说过有什么难处?”
王熙凤说道:“老太太日常少去东府,你是不知他们那边底细。
琮兄弟立府以来,东府就买了五十个奴才,至今都没加过人手。
加上琮兄弟和姊妹们的随身丫鬟,还有几个管事嬷嬷,满府人口还没过百。
他们光吃东府的辽东爵产收成,都是绰绰有余的。
再看西府这边的情形,虽然爵产比东府多些,那也是有限数量,却养了几倍的人口,手头怎么能不紧巴。
这还是家中姊妹都搬去东府,吃穿用度都琮兄弟养着,不费西府一两银子,不然孙媳妇更揭不开锅了。
就这样今年也就勉强对付过去,明年只怕还会更难呢。”
……
贾母听了一惊,问道:“这每年用度不都是定例,今年能过去,明年岂不是一样,怎么还更难起来。”
王熙凤说道:“老太太,明年有几桩大事,西府支出要多出不少,自然也就更难了。
头一桩便是宝玉成亲,桂花夏家也是大户门第,夏姑娘嫁入家门,陪嫁丫鬟婆子小厮,必是不会少的。
这些人进门之后,可就是二房的奴才,公中每月就多了一笔月例支出。
单单个人月例还是不够的,这些人吃穿住都要费银子。
我粗略算过账目,明年三月之后,东路院的每月分派份额,比以往要整多出二成。
这第二桩便是彩霞养孩子,老太太子孙满堂,必知道养孩子最费钱,我自有了大姐儿,贴进去多少体己。
府上的哥儿姐儿,自落地就占一份例子,这是几辈子的老规矩。
这第三桩便是明年大妹妹回家,她好歹是二房嫡长女,又是宫里出来的,见过大世面的姑娘。
这日常的吃穿用度,怎么也不能比东府姊妹们差,这也是一笔大支出。
我便是抠紧了算计,明年二房的公中派例银子,比往年要整多出三成。
老太太,孙媳妇现在都愁死了,明年这日子可是不好过。”
……
贾母听了心里发沉,她也做了半辈子管家媳妇,自然知道王熙凤说的不假。
即便凤丫头有些哭穷,但和真实情形相差无几。
如今西府可是大房家业,二房多出这么多用度,凤丫头岂能不心疼。
落到琮哥儿耳朵里,只怕也不太好听……
自己那二媳妇又这等偏执要强,凤丫头想法子节省,可是什么手段都使。
上回可连宝玉丫头的月例都砍了,要是照这个势头下去,这两房只怕又要生嫌隙……
王熙凤说道:“琮兄弟把西府交我打理,我这做嫂子再怎么无能,总不能把兄弟的家当败光。
我想着明年还要开源节流,府上有虚耗重复的用度,该裁撤就不能手软,哪怕得罪人也顾不得。
西府的人口,各处有盈余,可打发到各处农庄干活,有些家中可投亲友,可选一些放了身籍。
府上少了部分人口,公中支出用度,也可节省去不少,要不然再过四五年,西府真要吃空了家底。”
……
贾母皱眉说道:“我知道你这个家不好当,只是这些都是几辈子奴才,彼此都有情分。
要真处置起来,手心手背都是肉,只怕也是不容易的事。”
王熙凤说道:“老太太这话说的极对,这些都是几辈子奴才,要想做的让人心服口服。
咱们也不能光拿奴才开刀,我们做主子也得立得住规矩,说得响亮话语。
如今家中情形变了,有些宗法礼数该端正的,也要做出个样子,有规矩才成方圆。
这样不仅家里主仆都能服气,孙媳妇当家理事,章程也好排布下去,家里的日子才能过得富贵顺畅。
外头人看了咱们治家的作为,也都会交口称赞,不负荣国府眼下贵勋翰林的名头。”
贾母听了王熙这番话语,觉得确实很有道理,再大的国公府邸,也没有吃用不尽的家底。
但贾母毕竟是内宅翘楚,经过多少家事波澜,早已人老成精,大宅门的伎俩勾当,她可是半点不含糊。
听到王熙凤说做主子也得立得住规矩,心中不由得一跳,总觉得有些不对劲。
这孙媳妇可不是省油的灯,听着可是话里有话,怎么感觉又像是在挖坑……
……
贾母忍不住问道:“你说的主子立得住规矩,到底是个什么说法?”
王熙凤听了贾母这话,便知自己一番话语铺垫,终于到了火候。
说道:“老太太是知道的,琮兄弟是西府家主,可他和身边丫头,不用西府一两银子,不住西府一间房。
还接了家里姊妹去东府养,顶了西府一大笔亏空。
他都把事情做到这份上,主子立规矩,怎也立不到他头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