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的温和神情转为严肃,询问尉窈:“对于刺客来路,你有什么想法,可以说了。”
“是。”尉窈尽量精简语言讲述:“臣认为刺客由两股势力指使,臣忧虑的是第二个刺客。”
“刺杀大臣,绝非游侠一时起意,必是经过谋划才行动,如果仅仅要我的命,何必使用朝廷规制的箭?我猜对方杀死我以后,还有图谋。”
“倘若我被朝廷兵勇暗杀的传闻四散,岛夷谍人会不会利用传闻,在传闻上再造谣传至南阳郡我母亲耳中?”
提醒至此,君臣几人全明白了。
尉窈再道:“我母亲在南阳郡除掉萧衍的两名大将,萧衍不会忍,必施报复,根据此人从前的经历,可知他擅长诡计,尤其反间计!”
这点元志和元绍都知晓,元志说道:“前段时日,京中突然浮出任城王、李崇将军与敌国通信的传闻,想来全是萧衍的手段,可惜那些谍人尽为死士,抓捕时全服毒自尽。”
元绍:“要是赵将军得知女儿被朝廷兵勇暗杀,就算抓到凶手,也难消她恨意。此反间计厉害之处在于,纵然我们猜出对方的谋划,却控制不住怀疑的心,到时君疑臣,臣疑君,不管结果如何,岛夷都从中获利。”
元羽:“就算陛下和赵芷都不上当,但赵芷只有尉窈一个女儿,没有了女儿,你们觉得赵芷还会继续为官么?”
尉窈:“如果我的推测没错,反间计不会因刺客失手就中断,要么还有刺杀,要么有朝臣被谍人贿赂,在朝堂上排挤我,甚至出现我母亲不服军令等等传闻。”
她向元羽、元绍揖礼恳求:“陛下深夜来探望我,是识破反间计的破招之术,此招有用,然我是女子,恐怕有卑鄙流言往偏处引,三人言而成虎,一旦出现那等流言,望二位帮我做个见证。”
“刀杀人,然诽谤比刀锋还要凌厉,”皇帝吩咐元志:“如果有不利征蛮军事的流言起,严查!宁可错抓,不可放过。”
君臣和睦的戏做完了,尉窈几人送皇帝离开,皇帝上马前,独留尉窈,问:“第一个刺客受谁指使,你可有怀疑之人?”
尉窈:“有。此人隐藏很深,臣怀疑他要下一盘很大的棋局,当务之急是破掉他已布置的路数。”
她口述奏请:“时间紧,臣没来得及写奏章,臣要举荐陆凯父子三人。陆凯正直贤良,可担任广平王府的典师,教导元怀改恶从善,废府中刁官恶吏。陆凯的长子陆暐可担任京兆王府主簿,知王府事务,才能不厌其烦劝诫,逐渐改元愉随意行事之恶习。次子陆恭之博学,经得起世事磋磨,因他年少,臣想让他协助办案,观其可为良才,然后报于陛下授官。”
今晚皇帝出宫就是要展现他多么宠信尉窈,当然许可她的奏请,并说:“朕把寇猛留给你,做事归做事,要时刻小心。”
尉窈:“臣始终记得陛下的叮嘱,留着性命才能效忠。”
“嗯。”皇帝上马,几步后回首一眼,才命令队伍疾行。
这场君臣和睦的戏里,不管帝王有几分真,尉窈的目的反正达到了,她和母亲都成为皇帝最信任的大臣,地位难撼动,至于举荐陆家父子,则使她顺理成章干涉广平、京兆二王府官吏的升黜,这相当于插手尚书省职权最重的吏部权任。
所谓“小宰相”,从来不是她的目标!
清晨,渠水河沿街的食摊生意火热,来此吃早食的人全是周围府衙的官吏,一旦朝廷有新消息,就和今天一样,食客增多,吃饭间三三两两私语。
属尚书省的官吏最多。
“快看,元右丞!快看,他怎么和尉侍中在一起?来了来了,朝咱们这边过来了,咱们快低头,装着没看见他们。”
“哎呀,那个胖官好像是任城王。”
“就是他,也朝咱们这边过来了,快低头啊,嘘——先别说话。”
“你自己先闭嘴吧。”
这里的食摊,有一家擅煮酪浆,入口混着淡淡的烤麦穗香,尉窈、寇猛、元绍三人坐下,等候在此的尔朱买珍上前,禀报昨晚查渠河沿岸的情况。
“司州府兵营和皇城禁卫营分别往东、西方向搜,岸上均无水渍踩踏的痕迹,夜里停泊船只上的船夫也全盘问了,没发现可疑的,但刺客不可能水遁,我就记下了府兵盘问过哪些船夫。”
尉窈夸赞:“有长进,做事仔细了。”
她再吩咐:“你回去把义井里的坊吏名录和船夫名录交给苟主簿,主簿如果查到线索,你速告知我。”
任城王从旁边摊子借个宽胡凳搬过来,再把食案连同早食一起搬过来,一番举动中,此摊的灶夫故意敲打铁釜表示不满。
元绍很少在这种露天摊吃饭,闻到任城王跟前肉饼的香气,问:“是髓饼么?”
髓饼是鲜卑人食饼之法,在揉面时加入牲畜的骨髓,并添加肥脂和蜂蜜,然后放到炉里烤熟。随着皇族宗室信佛修道,鲜卑百姓也跟随权贵在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