哐当——”
醉仙楼底层食客奔逃的脚步声震得梁柱微颤,碗碟坠地的碎裂声清晰可闻。
蜀使手中的酒杯一晃,酒液泼湿了前襟。
他倏然起身欲推窗察看,却被滕胤用酒杯轻轻压住手腕。
“何必惊慌?”
滕胤嗤笑一声,指尖弹开窗缝。
一道金辉恰好劈开暮色,将他半张脸映得如同庙中泥塑。
楼下街面已乱作一团:
货郎弃了担子狂奔,算命先生的卦摊被踩烂,连巡街武侯都仰着头呆若木鸡。
滕胤悠然呷尽杯中残酒,任窗外声浪如惊涛拍岸。
“不过是困兽之斗的磷火罢了。”
他拈起一枚蜜渍杨梅,猩红果肉在金光下宛如血块。
“吕子明这把刀,今日注定要断在震泽。”
滕胤指尖稍一用力,果浆迸溅在水师兵防图上,正染透标着震泽“水寨”的朱砂记号。
“听。”
他忽然侧耳。
远处隐约传来百姓叩拜的祝祷声,太守转身对面色发白的蜀使举杯,眼中却无半分笑意:
“江东的天,早就该变了。”
蜀使关兴仰头将杯中烈酒一饮而尽,灼热的液体如火焰般滚过咽喉,将原本苍白的面颊灼出两片异样的潮红。
他五指死死攥着空杯,指节嶙峋如竹。
“吕子明!你白衣渡江害我父亲时,可曾想过也会被自己人从背后捅刀?”
关兴几乎能想象出大吴悍将在震泽孤立无援的模样——
就像当年父亲在麦城被吴军围困时一般绝望。
父亲当年那句“江东群鼠,不足与谋”的评价。
如今听来。
如此刺耳且精准。
高冠博戴、锦衣玉食的士族,为了保全自家的田宅与宗祠,能毫不犹豫地将国家的柱石推向深渊。
截杀信使,通敌卖国,行事之龌龊,令人齿冷。
关兴看了眼面前兴致盎然的滕胤,又透过窗缝望向震泽方向的金光,眼中的恨意忽然变得复杂起来。
真正的仇敌。
或许是这能把忠良逼成刽子手、把栋梁化作朽木的苦难世道。
“汉中王若得此地……”
关兴默念着。
即便季汉旌旗插遍江东。
又该如何处置这些今日卖吴、明日便可卖汉的硕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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