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张雨馨又出差一趟。
湘西,竹海深处。
爸爸在哪儿第五期的拍摄正进入紧张的收尾阶段。
夕阳的金辉穿透层层叠叠的竹叶,在泥泞的小路上洒下的光影。
张雨馨穿着冲锋衣,裤脚沾满了泥点,正拿着对讲机,和导演组沟通着最后几个镜头的细节。
连日来的奔波和巨大压力释放后的疲惫交织在一起,让她眼下带着淡淡的青黑,但眼神却亮得惊人。
口袋里的手机突然震动起来,打破了工作的专注。
她看了一眼屏幕,是父亲张智立打来的。
她走到一旁相对安静的竹林边,接通电话。
“喂,爸?怎么了?”
她的声音还带着一丝工作状态的紧绷。
电话那头没有立刻回答,先传来的是一阵震耳欲聋、噼里啪啦的鞭炮声!
紧接着是喧天的锣鼓唢呐声,还有无数人混杂在一起的、带着浓重乡音的笑语和呼喊。
热闹得几乎要冲破听筒。
“雨馨!雨馨啊!你听见没?听见没?”
父亲张智立的声音拔得老高,激动得直哆嗦,带着浓重的鼻音,显然是哭过:
“通了!通了!雨馨路!通了!乡亲们都在放炮庆祝呢!就在村口!就在你捐钱修的那条路的路口!”
张雨馨愣住了,一时没反应过来。
“功德碑!碑立起来了!”
张智立的声音哽咽着,充满了难以言喻的骄傲:
“上面刻着你的名字!张雨馨女士捐资修建!白底红字,刻得又大又深!村里老老少少都来了,都夸我张瘸子生了个好闺女!给咱们张家坳,给咱们整个乡都争了大光啊!”
电话那头传来乡亲们七嘴八舌的附和声:
“雨馨丫头出息啦!”
“张家祖坟冒青烟咯!”
“感谢雨馨啊!这路修得太好了!”
张雨馨握着手机,听着电话那头震天的喧嚣和父亲带着哭腔的夸赞,一股强烈的酸涩猛地冲上鼻腔,直抵眼眶。
她仿佛看到了那条蜿蜒出村、连接着外面世界的崭新水泥路,看到了村口那块刻着她名字的石碑,看到了父亲拄着拐杖、佝偻着背却挺直了腰杆站在人群中的样子。
家乡的泥土气息、鞭炮的硝烟味、乡亲们淳朴的笑脸,仿佛透过电波,扑面而来。
她背过身去,面对着苍翠的竹林,肩膀几不可察地微微颤抖。
为了工作,她很久没回家了。
那条路,那50万,对现在的她来说或许不算什么,但对那个闭塞的村子,对一辈子没走出来过的父亲,却是翻天覆地的改变,是无上的荣光。
而这无上的荣光。
是老板给的。
是他在背后默默地付出的。
张雨馨深吸口气。
一股难以言喻的情绪涌上心头。
有点想他了。
她听着电话里父亲激动得语无伦次的声音和背景里热闹非凡的乡土庆典,嘴角不由自主地向上弯起。
眼眶里蓄积的温热液体终于承载不住,顺着沾了泥点的脸颊悄然滑落。
那不是悲伤的泪,是一种混杂着骄傲、释然、被理解的暖意,以及一丝丝对那个男人复杂难言的悸动。
冰凉的泪水滑进嘴角,却尝到了一丝微妙的甜。
竹林的风轻轻拂过,带着清新的草木香,吹干了脸上的泪痕。
她深吸一口气,对着电话那头依旧沉浸在巨大喜悦中的父亲,声音温柔而坚定:
“爸,听见了,热闹着呢,路通了就好,大家方便了就好,我这边还有工作,晚点再打给你。”
挂断电话,她抹了把脸,胸中那股激荡的情绪沉淀下来,化作一种前所未有的踏实和力量。
她转身,重新拿起对讲机,脸上泥点犹在,眼底却已是一片澄澈明亮的坚定,大步走向忙碌的拍摄现场。
夕阳的金辉,在她身后拉出一道长长的、充满生机的影子。
京都,电视总局。
铺着深色地毯、墙壁挂着巨大国徽的办公室内,气氛凝重得如同暴风雨前的海面,空气都仿佛停止了流动。
宽大的红木办公桌后,坐着一位面容严肃、不怒自威的领导。
他面前的烟灰缸里,已经摁灭了七八个烟头。
办公桌前,站着一个人。
正是当初在招商阶段,第一个、也是最干脆利落拒绝了爸爸在哪儿的一线卫视台长刘洪涛。
此刻的他,早已没了往日的意气风发,昂贵的西装穿在身上显得空荡荡的,额头上布满了细密的冷汗,脸色灰败,嘴唇不受控制地微微哆嗦着。
他手里捏着一份报告,纸张边缘被他攥得皱巴巴、湿漉漉的。
砰!
一声闷响。
领导将手里厚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