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才刚成亲,喜庆的唢呐声犹在耳畔,新人便要入府,还是高她一头的女人。
未见其人,光这声势便让图雅心有戚戚。
她想到那尊送子观音像,本以为是用来嘲讽她的。
此时才明白那并非是嘲讽,是凤姑姑真心告诉她立于王府的方法。
可她还不死心,仍然想面圣,为自己求个军职,她一身本领,不愿就此荒废。
她不需操持婚事,自有嬷嬷操办一切。
国公府也遣人来帮忙,力求事事完美。
整个府里一片忙碌,与她无关。
她可是新婚!李仁待她极尽温柔。
知道她烦,便带她出游,京郊骑射,园林游玩。
她却不似从前那样提得起兴致。
一路走来,她不停在失去,那些珍贵的、看不见、摸不到的东西。
比如她对一切的好奇和兴趣。
放在往日,光是那蓝天、白云、一片片盛开的花丛,以及绿色无垠的旷野,都能叫她心生欢喜。
纵马驰骋更是她的乐趣所在。
今天,她看着绿树、红花、感受着柔风拂面,心中只有苦闷。
她狠狠抽了马儿一鞭,飞奔的爽快之感,迟迟不来。
她想放声长啸,忽而扫兴地想起嬷嬷说的话,“大家闺秀,讲话要注意声量,不可尖声高呼,有失体统。”
她可以发兴高叫,只是想到这句话,已经被扫兴。
更扫兴的还在后头。
知道李仁要娶妻,她突然想起很多事。
凤姑姑说,皇上要求“娶”她。
娶这个字,原来只是用在正妻身上。
她自己入府,只能说是抬入府里,是“纳”。
这种小小的,无声的区分,像一只看不到的拳头,缓慢地,一下下击打她。
无法言说的别扭和委屈,才最叫人难受。
她本来不明白什么是“家世”,对这两个字嗤之以鼻。
当她真实地站在长街旁,以旁观者的目光看着那一抬抬满当当的嫁妆,当听到围观之人中不乏贵公子,酸溜溜地羡慕李仁,娶个好妻子,找了个好岳丈。
这些看不见摸不到的东西,突然都有了形。
这就是家世!
她心中升起小小悸动。
她入府,什么也没有,她的一切是靠自己打出来的。
本来引以为傲的资本,到了京城,成了不能说的耻辱,仿佛从云端一下坠入深渊。
她不能说自己当过土匪,靠着狠辣,当上土匪头子,统率着上千亡命之徒。
她不能说自己出身山野,斗大字只识得三筐。
她不能夸耀自己发明了骨笛传音,可以快速秘密传送消息。
她所持的骄傲,在京中一文不值,甚至成了她的污点!
图雅冷眼看着这队伍缓慢前行,终于拐了个弯看不到花轿。
她怏怏骑着马儿向府中行。
大门是没法通过了,只能走偏门。
偏门!
她终于明白了走偏门的意思,以前她只觉得人矫情,正门偏门不都能到府里吗?
怎么走偏门就是身份低微的象征?
连马房都没人!所有人都去瞧热闹,说是今天新娘家大赏王府所有下人。
图雅自嘲的笑了两声,只有马儿的响鼻在空空的马厩回应她。
她拴了马,回自己院落,她甚至不能参加喜宴。
更心塞的是,待会儿她要避嫌守礼,王妃拜堂时,她要待在自己房中。
但是,她要向王妃行拜见礼,以定尊卑。
她走到二道院时,依旧院中空空,行至半道,听到有人唤了声,“少主。”
她脚步一顿,回头看到阿野,一股酸楚涌上来,她硬给咽了下去。
“你怎么不去领赏?”
“呸!我才不稀罕。”阿野啐了一声,从那日在军营受欺负被图雅看到,她就将阿野带走,放在王府做李仁的亲随。
他的机灵在这里派上用场,李仁很快让他做了护卫队的队长。
“给你改了名,可惜我已不姓宇文了。”
“我不管,在我心中,你永远是我的少主。”
“少主,敢不敢给郡王正妻一个下马威?”
“胡说什么?”
“她这么大阵仗,给谁瞧?少主入府时什么场面?这才几天?”
图雅打发阿野只管领赏去,自己闷闷回房。
桌上摆好和喜宴一样的菜色,却没有酒。
她一拍桌子,“怎么?正头夫人大喜的日子,我连喜酒也不能吃一杯?合欢!去厨房拿一坛杏林春。”
“侧妃,厨房今儿准备了泸泉,这酒可少见了,我在宫里也只在大宴上见皇上喝过,咱们别便宜了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