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贪婪使人走向毁灭。”
骑士叹息。
很快。
愚蠢的学徒就被自己同样愚蠢的贪念驱使着,在营地中大肆售卖这本秘术——他只要金镑或银行存单,目的也不外乎积累钱财到一定程度,换个身份,换个城市,买个准爵,彻彻底底成个衣食无忧的老爷。
可是。
谁允许了?
“我发现他的尸体时,别说钱和秘术,连脑袋,肺和心脏都被人挖走…”
罗兰毫不意外。
这是绝大多数人都能猜到的答案。
——除非你是伎女、富豪、贵族或作家,否则,千万别总炫耀自己的能耐。
‘我有个好窟窿’、‘我有个大庄园’、‘我有个好血统’、‘我有二十个好情人和一身病’——除了以上四类人,罗兰真不建议其他人胡乱炫耀自己的‘特异之处’。
至少伊妮德就从不和除了他之外的人说她舌头的事。
“所以,我想用这秘术的消息来换取您的帮助。”萨克雷说。
“…的消息?不是秘术,是消息?”罗兰反复确认。
男人颔首:“我想我们彼此都清楚这法术的价值,柯林斯先生。在我看来,‘提前得知’已经足够重要了——您可以通过审判庭,或别的什么私人渠道,比其他仪式者更先一步收集有关「梦境学」的密传碎片…”
“这难道不重要吗?”
罗兰说当然重要,可现在我已经知道了。你怎么能用一个我已经拥有的东西,来和我做交易?
萨克雷看他的眼神愈发不对劲。
“您怎么能和商人面对黄金一样无耻?”他认为自己先讲出了秘密,对方也能同样遵守规矩,有道德,有教养地完成天秤另一端的诺言——事实上,罗兰会。
但他偏要逗一逗这个假惺惺的骑士。
这很有趣。
“我可没说我同意,萨克雷先生,”罗兰做出一副受不得半点委屈的模样,往上勾了勾下巴,是自以为高人一等的天才不加掩饰后的长相:“我可没说。是你非要讲出来,甚至都不给我阻拦的机会…”
萨克雷看他的眼神像看系好裤子后又抢走自己钱包的嫖客。
“您怎么能这样?”
罗兰不动声色地扫了眼对方攥紧的拳头,表现出还是不稀罕对方‘哀求’的神色——他自认为模仿的惟妙惟肖,在萨克雷眼中,也的确可恨至极。
金发男人深深吸了一口气。
他是个最招人喜欢的赌徒:不咄咄逼人,歇斯底里,只愿赌服输。
“好吧。”
他说。
“行吧。”他说,“柯林斯先生,您真教我‘刮目相看’了…”
这人天经地义的坏模样就好像造纸厂工人的孩子这辈子也要死在造纸厂一样:西奥多·加布里埃尔·萨克雷以世间最高的标准要自己,那种压根不存在人世,只流传于谣言、传说或违禁故事中的病态要求。
所以。
他不能发怒,拍桌子,指责对方没有道德。
毕竟也的确是他先‘冒失’的,就像成婚前男女双方都该默认彼此骑过不少次烈马。
“您可真不一般,我要告辞了。”
西奥多维持着最基本的礼节,竟还在起身后,向罗兰微微欠身。
这回,轮到罗兰追着‘拦截’了。
西奥多琢磨不透这厚脸皮先生的目的,狐疑半天,严肃地告诫说人要遵守诺言:倘若您真有一颗大而清醒的头脑,就该清楚,只有傻瓜才不会遵守自己的诺言。
有些玩笑也不该轻易开。
罗兰把人重新送回椅子上,好声好气地道歉,又问他为什么是‘大而清醒的头脑’——小头脑上不得台面吗?
萨克雷说这不是他整句话的中心。
他现在也开始弄清楚,对面这金眼男人的性格了:野猫似的恶劣,捉摸不定,不像狗一样忠诚。
“用野猫形容一个人,通常是赞美,野狗却是贬低,可见我们都希望身边满是忠诚的野狗,却不希望自己被他人这样评价——说回来,萨克雷先生,您这样的性格,恐怕在生活中没少上当。”
萨克雷骄傲地说,自己只和守规矩的人打交道,很少上当。
哦…
和一个邪教徒?
“当然。无论正教还是邪教,都有守规矩和不守规矩的人——我说得没错吧,执行官阁下。”金发男人小小刺了罗兰一句,为刚才的‘玩笑’:“如果您答应我,那么,我就要好好给您讲一讲…”
“叫我罗兰,萨克雷先生。只要您能维持这样的好脾气,我们大概能成为朋友。”
萨克雷先是讶异,后又露出极为灿烂的笑容:“我想也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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