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由单于庭,或者说是其他‘诸侯’掌控的河套地区,落在了整个匈奴帝国的敌人:汉室手中。
曾经隶属于匈奴帝国的‘河套诸侯’们,也都转投成为了汉人的‘诸侯’——至少表面上臣服于汉人了。
而河西诸部,与宗主国:匈奴单于庭,以及匈奴帝国之间的版图连接,就只剩下了河西以北的高原、山脉,以及一个勉强算是连接幕南-河西的高阙。
这个时候,河西诸部其实已经有点难受了。
作为‘周天子’的匈奴单于庭,以及其他的‘诸侯’们,都被堵在高阙出不来;
虽然小顾人马、使团之类,也还是能从高阙踏足河西,亦或是跋山涉水,跨越高原来到河西,但大股人马——尤其是值得一提的军队,却是无法从幕南支援河西了。
偏偏汉人又占据了河套,紧接着便开始觊觎河西。
河西诸部正惶恐不安,又出了个二五仔:浑邪部,把休屠部给屠杀殆尽,还把休屠泽献给了汉人!
虽然河西诸部都知道,浑邪部大概率不会真的把休屠泽,拱手让给汉人掌控。
浑邪部的打算,大概率是以此为进身之阶,让汉人做自己的靠山。
然后再狗仗人势,狐假虎威——仗着有汉人做自己的靠山,转而在河西地区逐步扩张。
但对于河西诸部而言,被如狼似虎的汉人,从河套地区逐渐向西压缩身存空间,和被掌控休屠泽的浑邪部,一步步扩张蚕食,本质上并没有太大不同。
——都是被吞并,都是被消灭!
区别只在于是被汉人吞并,还是被浑邪部吞并。
看上去,后者稍微好接受一些。
但从浑邪部屠杀休屠部的‘劣迹’来看,浑邪部对待河西地区的亲戚们,未必就会比汉人更温和!
而现在,情况更加糟糕了。
高阙丢了!
高阙,也被汉人给夺走,河西地区的‘诸侯’们,彻底和作为宗主国的单于庭,以及其他的诸侯们——已经和匈奴帝国的版图彻底断联!
没有高阙,幕南地区的单于庭,以及各部族,非但无法为河西地区提供支持,亦或是在侧翼牵制汉人,甚至已经是自身难保,大敌当前!
如果说,河套、高阙皆为匈奴帝国所有时,河西地区的‘匈奴诸侯’们,是百分百效忠于单于庭;
而在河套被汉人夺走后,有一小半‘河西诸侯’,开始考虑改换门庭,且另有小半部族决定观望。
那现在,高阙也被汉人夺走了。
河西诸部,原本还在考虑要不要臣服于汉人的部族,多半已经下定了决心。
原本在观望的部分,也已经开始考虑要不要臣服。
此外,还有极少数的一小撮野心家——如浑邪部,想要浑水摸鱼,在混乱中强大自身,以达成自己的野望。
排除以上种种,剩下的,仍旧忠诚于单于庭、坚决拥护单于庭在草原——在河西地区的统治,坚决抵制汉人的河西部族,已经不到一半了。
甚至即便是这不到一半的‘匈奴忠诚’,其实也已经被逼到了退无可退的绝境。
和汉人打?
单于庭都没打过,河套都丢了,高阙都没了!
就河西这二两肉,哪够汉人塞牙缝的?
可臣服汉人,又让大家疑虑重重。
虽然说,草原上的生存之道,是亘古不变的:弱者依附强者,强者依附更强者,更强者依附最强者;
虽然草原游牧之民,没有汉人那么强烈的华夷之防,以及对‘被对方同化’的恐惧。
但不同的文明主体,仍旧让游牧之民,生出不可避免的恐惧。
——对未知的恐惧,以及对改变的抗拒。
对于河西诸部而言,最好的日子是什么样的?
什么都不要变,还是匈奴单于庭镇压草原!
各部之间打生打死打出狗脑子,联姻和亲再处成好兄弟,不过是内部的良心竞争、优胜劣汰而已。
如果真的有选择,让河西诸部选:一,让匈奴人统治河西,二,让汉人统治河西,三,让河西人自己统治河西?
首先被排除的选项,或许会是二。
但最优的选择,绝不会是三!
而是一!
继续由匈奴人通知河西,一切都不做变动!
因为相较于自由,游牧之民更渴望安定。
安定,就意味着对改变的抗拒。
因为没人知道改变过后,会发生怎样的变化。
可能好,可能坏;
总归是未知。
但不改变是什么样,大家都是肉眼可见:好也就是这样了,坏也坏不到哪去。
事实上,不只是游牧之民——华夏农耕文明,本质上也是渴望安定、抗拒变化的。
因为变化,在拉高上限的同时,也同样在降低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