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池攻防战中,绝大多数守军主将,也都是这么干的。
——敌人先登,据点形成,城池攻防战变成阵地争夺战,那就集中兵力先灭敌方在墙头上形成的据点,把地方逆推回城墙之外,让战斗性质再度变回城池攻防战。
只可惜,呼延当屠,是一名匈奴将领。
即便奉令驻守高阙多年,呼延当屠也从未想过有朝一日,高阙居然真的会爆发一场攻防战。
尤其去年之前,河套还在草原游牧之民的掌控,属于绝对意义上的匈奴版图,而高阙,则仅仅只是隔断慕南与河套,谨防河套地区对慕南右贤王部,以及单于庭本部不利的内部关隘。
高阙真正成为汉匈前线、匈奴边防关隘,才不过一年多时间。
最主要的是:在呼延当屠这样的匈奴贵族、游牧民族将领认知中,城池攻防战,真的是有些超纲了。
——草原上,哪曾有过两个部族之间的争斗,会打成城池攻防战?
草原上又哪来的城池?
两个部族之间发生争斗,除了一边倒的部族营地被冲击外,正面战场对峙,几乎只有两种情况。
要么,两个部族碰一下子,其中一方觉得自己好像不是对手,于是便开始在战场上迂回,更或直接就是逃跑。
而另一方则根据需要,来决定是否追击。
如若战前,本就是打算争个高下,教训一下对方,又或是因某片草场、水源的归属而发生争执,那多半就不会追。
毕竟胜负已分。
唯独双方有什么解不开的仇怨,亦或是双方争夺的资源,必须以其中一方被消灭来决定最终归属,亦或是优势方想要吞并对方,才会发生一方逃跑,另一方追击的情况。
这是一种情况:一方逃,一方追或不追。
另外一种情况,则是两方都不逃、都杀红了眼。
这种情况下,那无论是正面冲阵,还是迂回缠斗,都会无比的惨烈。
而呼延当屠这样的匈奴贵族、高级军官,擅长的就是这两种作战方式,即骑兵对骑兵的‘机动化大集团大纵深’战争。
以骑兵队步兵,尤其是汉人的步兵,在开阔地倒是好说——按追击猎物的方式去做就是。
追踪,尾随,侵扰,蚕食。
总之也是轻松写意。
但到了汉人步兵缩回城池内,匈奴贵族其实就有点摸不着头脑了。
——骑兵再能冲,也冲不上几丈高的墙头啊!
敌方步兵有城墙作为掩护,弓箭射程有比我方更远,这怎么打?
所以在过去,几乎每一次发生匈奴人大规模南下入侵的突变,边墙城池总是能大概率幸免于难。
因为匈奴人,真的没什么好办法处理城池,更没什么能力打好一场攻城战。
他没那个能力你知道吧?
你让匈奴人在平原开阔地,追孤立无援的笨重步兵集群,那不在话下。
在开阔地,和敌方骑兵捉对厮杀——正面冲阵、迂回辗转,甚至是下马肉搏,匈奴人也同样不惧。
可你让这些骑在马背上长大的游牧之民,去打一座墙高城厚、守备稳固的城池?
不好意思,没学过,不会。
而眼下,呼延当屠遇到的状况更糟糕——连攻城都不会的匈奴军队,此刻是在守城!
单纯只是守城也就罢了,没吃过猪肉也总见过猪跑,曾经攻打汉人城池积累下来的经验,也总能让匈奴军队得到些经验教训,就是模仿也能撑一撑场面。
可现在的状况时:这场高阙攻防战,在战争正式开始的同一时间,便变更了战争形势。
至少此刻,高阙攻防战,已经变成了墙头争夺战。
原先作为攻城一方的汉军先锋,成了墙头的防守方,原先作为守城一方的匈奴守军,却反成了进攻发起方。
让根本不会攻打城池的匈奴人,更进一步去守一座关隘,这本身就已经够难为人的了。
更何况是一场直接以劣势开局、以‘墙头已被夺去’为先决条件,作为开端的另类攻防战?
也就难怪此刻,呼延当屠顾不上重整军心、整合部队,应对眼前的战况了。
——呼延当屠,根本不敢相信此刻的自己,居然不是在做梦。
而且是噩梦!
“放箭,放箭!”
“挽弓!”
“射不到汉人也没关系,把箭都射到关墙外去!”
“还有汉人在登墙,快放箭!”
比起愣在原地的呼延当屠,反倒是有出使汉室经验的屠各,更为迅速的反应了过来。
有了主心骨,尤其是有了明确的战斗指令,原本还如无头苍蝇般横冲直撞的匈奴守军,也总算是组织起了像样的攻势。
但战场局势,却仍旧不容乐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