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先前,他们陷入沉思,还是在考虑该怎么劝刘荣三思、全刘荣不要白天做梦,妄图轻易得到高阙;
而现在,他们却真的在考虑这个计划、这个方案的可行性。
高阙之所以难打,有至少一半原因,是源于高阙南侧的大河。
三人作为武将,尤其还是如今汉室最顶尖的‘帅’级武将,自然瞬间就明白了刘荣的意思。
——在冬天开战,高阙外的大河便会冰封。
汉家不需要再为如何渡河、如何抢滩登陆、如何在对岸稳住阵脚,并向高阙发起攻击而头疼。
只要冰层够厚,护城河就等同于不存在!
汉军将士不单自己能走过去,甚至就连攻城器械,都能想办法送到对岸去。
最关键的是:渡河,是无法‘暗中’进行的。
无论是好几层有高的楼船披荆斩棘,还是遂营将士竭尽所能的搭设浮桥,都不可能在高阙不知情、没有发觉得前提下进行。
既然敌方必然发觉,那就等同于是光明正大的渡河,遭受敌方‘半渡而击’也就成了必然。
而在冬日,在河面彻底冰封后渡河,却没有这个问题。
光明正大走过去,当然也可以。
但汉家不可能那么傻。
汉家完全可以在某个深夜,或是某个可视距离、可视度皆不高的大雾天,悄悄摸到高阙。
神不知鬼不觉摸到高阙,接下来能选择的进攻方式,那可就多了去了。
可以夜半袭击;
可以斩首行动;
也可以想办法策反、胁迫关内匈奴守卒。
甚至于,可以派人潜入关内,接引大军直接入关!
选择变多了,就意味着战斗好打了、难度降低了。
只是这个道理,刘荣能想到,匈奴人显然也能想到。
——你自己的城池,你能不知道你的护城河在冬天会冰封,会彻底失去作用?
当然不可能。
知道护城河会在冬天冰封,你就必定会在冬天严加防范,甚至时刻紧绷心弦。
那高阙呢?
高阙内的匈奴守军,是否知道大河会在冬天冰封——至少是大幅降低流速、流量?
当然知道。
那他们,是否会在冬天着重防备,加强防备力量呢?
不会。
不是因为他们傻;
而是他们知道:哪怕河面冰封,冬天,也绝对不是适合主动进攻,乃至仍进行战争的好时机。
想想过去这些年,汉匈双方之间的战争,都发生在什么时候吧。
不是开春,就是秋后。
开春的战争,是因为匈奴人被过去这个冬天冻坏了、饿坏了,不得已南下抢掠;
秋后的战争,则是因为汉家秋收了,仓禀富足了,有东西给匈奴人抢了。
二者无一例外——匈奴人要么是被过去的冬天害惨了,要么就是为了更好的应对接下来的冬天,以免被冻坏、饿坏。
从这其实就不难看出:对于草原游牧民族而言,真正的敌人,既不是曾经的东胡、月氏,也不是如今的恶邻汉家。
而是寒冬。
以及寒冬在内的所有恶劣气候、天灾人祸——但主要还是寒冬。
因为在冬天,牛羊牧畜会失去富含营养的水草,只能将就吃牧民早先储存下的干草,更甚至直接扛着,一直饥寒交迫的扛到开春。
而牧民,也会经受牧畜产奶量下降,乃至牧畜冻死、饿死,所造成的实物短缺问题。
可以说,每一年的冬天,都是草原游牧之民的劫难。
渡劫失败,十死无生!
而渡劫成功,却也不会羽化而登仙,而仅仅只是能继续活下去。
草原本就残酷的生存环境,在凛冬的寒风下,更为游牧之民添了几分悲壮。
至于汉家军队,御寒能力也不比游牧之民好歹哪里去——甚至可能还要相对更差一些。
没办法;
人家在草原上,这么多年都扛过来了,多少有点魔抗属性。
反观汉军将士,就算是在被称为‘苦寒之地’的燕、代等地,也绝对说不上是早已习惯了寒冷。
至少比起草原地区,燕、代北境的寒冷,就好似是在过家家。
尤其草原上,必定有许多游牧之民,愿意将燕、代地区的所谓‘苦寒’,称之为令人如沐春风的温暖之地。
所以,即便知道凛冬时分,大河会冰封、高阙会失去回城河,以至于防御力、攻取难度大幅下降,高阙内的匈奴守军,也绝不担心汉人会打来。
一方面,是数十年来养成的思维惯性,让匈奴人本能的认为:汉人只会在我们打过去的时候凭城墙防守,根本不会主动出击。
哪怕有河套-马邑战役的教训,这个思维惯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