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都是经过朝中大臣议定,并向天下诸侯公开宣布过的事,诸侯都认为理应如此,没人觉得这有什么不对的地方。
现在吕太后驾崩,天子年幼,主少国疑;
——你吕禄身佩赵王印玺,不立刻回封国镇守边墙,却为吕太后任命为上将军、在京师掌重兵!
你吕禄异姓而王,已经是很让人眼红的了,如今又在长安掌了兵、掌了权,又怎么会不被人诽谤、中伤呢?
就连关东的宗亲藩王们,也难保不会因为距离太远,而误会你吕禄此举,是想要在朝堂之上拥兵自重,欺压年幼的天子啊!
我们是朋友,我自然不会害你,跟你说些掏心窝子的话。
要我说,你现在最好的办法,就是把上将军的将印悬在正堂,把手里的兵权交给周太尉;
再让梁王吕产把丞相印信,还给丞相陈平。
你二人无官一身轻,又没有威胁到年幼天子的权利、兵马,再老老实实回到各自的封国,岂不就让旁人无法攻讦你们了吗?
齐王刘襄起兵反叛,打起来的旗帜就是‘诛灭诸吕逆贼’。
只要你们这么做,齐王的险恶意图不就被天下人所熟知、你二人的忠义,也就被天下人所知晓了吗?
无奈之下,没有了举兵理由的齐王刘襄,最终必定只能引兵退去。
你高枕无忧的回到封国,去做方圆千里之地的一国之君,这才是正儿八经给自己的子孙后代谋福祉、奠定基业的大事啊!!!
……
…
吕禄和郦寄二人感情有多好、对郦寄这个好朋友,当时的吕禄又有多么信任,或许没人知道。
但世人知道的是:就郦寄这番明显包藏祸心,明显是在谋害吕禄、吕氏外戚的劝说,吕禄信了。
一字不落的,全信了。
根据郦寄的‘建议’,把腰间上将军印解下,挂在将军府正堂;
而后取出调动北军的兵符,委托郦寄将兵符交给太尉周勃。
当吕氏族人出言阻止,吕禄更是大发雷霆:我朋友不会骗我的!
至少郦寄不会!!!
只能说,当年这段往事,不单害惨了郦寄,也让郦寄这么多年以来,都始终在经受着煎熬。
郦寄,自认为自己就算不欠吕氏,也至少欠好友吕禄些什么。
但郦寄也不觉得自己做错了。
——一边是病重、年迈的父亲郦商,一边是确实有错,却和自己私交甚笃的朋友吕禄。
一边是孝,一边是义。
郦寄怎么选都是错,故而怎么选,也都不应该经受指责。
尤其是在这个时代的普世价值背景下,最终选择了‘孝’的郦寄,更不应该为世人所不耻。
但世事,却往往事与愿违……
借助郦寄这个棋子,陈平、周勃为首的元勋功侯们,轻而易举的解决了诸吕外戚唯二的两个大难之一:赵王吕禄。
长安南、北两支禁军当中,后者的兵权也随即到手。
再加上先前,齐王刘襄在关外发兵西进,逼关函谷,迫使梁王吕产派出了南军近半兵力,又同样身为元勋功侯的颍阴侯灌婴给带去了荥阳。
表面上是去和齐王刘襄的‘叛军’对峙,实则,却是借此,把吕氏在长安一带掌控的兵力,给分散一半去了关外。
于是,在借一声‘刘氏左袒’彻底掌握完全体的北军之后,太尉周勃便再没了后顾之忧。
率北军入长安,同吕产手中,只剩下一半兵力的南军,于未央宫宫墙、宫门内外捉对厮杀。
半个南军,打一整个北军,战果显而易见。
——曾经威名赫赫,跟随太祖高皇帝南征北战,立下无数功勋的南军丰沛子弟,成为了‘诸吕逆贼’的陪葬品。
北军也是自那以后,成为了汉家独一无二的王牌部队。
甭管战力高低,人家立过大功的!
而且是‘刘氏左袒’这种反常识的大功!
再后来,自然是南军几被血洗,全军覆没;
北军虽同样伤亡惨重,却人人裸露左袒,走进了未央宫的大门。
诸吕就此授首,凡吕氏族人,无一生还。
朝堂内外、宫闱之中,凡是和吕氏族人‘往来密切’的逆党,也都没能逃过陈平、周勃等诛吕功臣的屠刀。
——甚至就连后少帝刘弘,以及刘弘之内的孝惠皇帝诸子,都被陈平、周勃定性为‘非孝惠子,乃诛吕秽乱后宫所出’的野种,并同样难逃一死。
直到代王刘恒被接到长安,被周勃亲自护送入了未央宫,这场巨变,才终于告一段落。
郦寄,也终于时隔数月,再次见到了父亲郦商。
到这里,故事本应该结束。
郦寄或当对吕禄怀愧于心,或当因‘为父弃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