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突然抚掌笑道:"许卿可是要接旨?"
"臣......" 许少聪抬头,语气逐渐坚定,"末将愿以项上人头担保,三日内必让李氏祖宅寸草不生!"
词宋忽然扶着雕花椅背起身,琉璃梅纹路在他掌心烙出血色印记。
玄色披风扫过白玉阶时带起细碎冰碴,三十六盏宫灯在他经过时齐刷刷炸开火星。 "咳......" 他掩唇轻咳,指缝间溢出星点猩红,血珠坠地时竟凝成冰晶。
赢天猛地攥住断裂的龙爪扶手,碎金刺进掌心:"词将军这就走了?" 词宋脚步未停,官袍下摆獬豸纹在光影中扭曲成狰狞兽面。
"王上不是都瞧见了么?" 他侧脸被雷光照得半明半暗,喉间又溢出声闷咳,"臣身体抱恙,就先回将军府了。" 许少聪突然膝行着拽住他披风一角,对着词宋使了一个眼色。
词宋垂眸轻笑,走上前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
词宋踏过那道冰棱时,鎏金地砖竟层层龟裂。 "让太医......"
"不必。"
词宋抬手打断赢天,径直向着宫殿外走去。
文武百官听着渐远的脚步声,直到那抹玄色彻底消失在宫道尽头,才敢抬起发僵的脖颈。
赢天盯着离去的背影,突然捏碎龙椅上最后完好的螭首。
碎玉扎进指骨时,他望着词宋消失的方向笑得肩膀发抖。
“很好,很好。”
“众爱卿若无事,那今日,便退朝!”
"退朝 ——"
司礼官的唱和声比往日尖了三个调,尾音颤得如同秋风中的枯叶。文武百官退殿时脚步凌乱,朝靴踢到满地朝珠、玉笏,却无一人敢弯腰捡拾。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我昨日明明来了啊,李杨碌那个狗官怎么就死了?百官怎么突然就开始一同声援张书之了?词宋这家伙竟然来上朝了?”
许少聪带着一大堆疑惑离开了王宫。
"你倒是敢接这个烫手差事。" 就词宋背靠着朱红宫墙,双手环抱于胸前,正等着自己。
许少聪猛地倒退两步,腰间玉带钩撞在石兽上发出脆响。
“你小子能不能别一惊一乍的,差点儿把我给吓死。”
面对词宋,许少聪根本没有像文武百官那般紧张,而是直接向前,对着词宋的肩膀就是一拳。
“我这不是特地在这里等你嘛,你现在心里一定有很多疑惑吧?”
词宋挨了这轻轻一拳,笑道:“走吧,去卫尉府一趟,我会为你一一解惑。”
。。。
卫尉府相较于词宋上次来,更加华贵了,九道朱漆大门前两尊丈高的鎏金獬豸石狮昂首长啸,狮瞳嵌着鸽血红的宝石,在正午阳光中泛着灼灼凶光。
门楣悬着的“卫尉府”匾额由整块和田羊脂玉雕成,笔锋深嵌金箔,边角攀附的青铜藤蔓上,每片叶子都缀着拇指大的东珠,风过时珠串轻响,恍若碎玉落盘。
朱漆大门推开时,扑面便是三丈高的琉璃照壁。
照壁以昆仑冰种翡翠为底,金线勾勒的太学山云海间,七十二只鎏金仙鹤振翅欲飞,鹤喙处嵌着的猫眼石随日光流转,时而化作丹砂红,时而凝成松石绿,照得人衣袂皆染七彩。
绕过照壁,便是占地半亩的“洗心池”。。
池水引自玉泉山,清可见底,池底铺着的孔雀石在阳光下泛着幽蓝光泽,十二尾金鳞锦鲤摆尾时,鳍间缀着的南海珍珠簌簌而落,在水面激起细碎的光纹。
池心九曲石桥由整块汉白玉雕成,每根桥柱都刻着太学山「六艺」图:礼器纹、射靶纹、琴瑟纹、驾车纹、棋枰纹、典籍纹,栏板上的缠枝纹里嵌着米粒大的夜明珠,白日里虽不发光,却将桥面映得如凝霜积雪。
“少聪,你这几年到底贪了多少?你这卫尉府的装潢,可比我将军府豪华太多了。”
词宋望着眼前一茬又一茬的景象,不由得感叹一声。
“我怎么可能会贪污,这些都是赢天送来的。”
许少聪摸鼻子时鎏金护腕磕在汉白玉桥栏上,震得池面珍珠簌簌沉底。
"你当老子愿意?"
他突然踹了脚桥柱上嵌的棋盘纹夜明珠,惊得锦鲤甩尾跃出水面,"赢天三年前来我卫尉府时,撞见离歌煮茶,眼珠子差点掉在地上。"
词宋挑眉看池面涟漪荡碎琉璃照壁的倒影,七彩光斑在玄色官袍上蜿蜒如蛇。
远处忽有墨香混着雪松气息飘来,他转身时正撞见十八重鲛绡帘幕被秋风吹起。
一女子执狼毫立于十丈长的洒金宣纸前,素白襦裙缀着墨梅暗纹。
笔锋游走时宣纸竟渗出泠泠琴音,惊起廊下鸟雀振翅,翅尖金粉落进她鸦青鬓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