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帝闻奏大惊,急问左右文武:石敬瑭叛军将入京城,何以退之?
此时朝中已无上将,众臣尽皆默然。
李从珂看见宰相卢文纪肃立班首,不由怒火三丈,骂道:公为太平宰相,平素清谈才冠天下,却从未提出有益军国大事条陈者。如今贼寇至矣,便宁如此钳口不言耶!
卢文纪闻责,尚自不服,抗声辩解:我等宰臣每隔五日进宫,问候陛下起居平安,复与文武两班官员列队觐见,时间短暂,不能畅所欲言。虽有例行奏对,但满眼都是侍卫,即有浅见,慑于陛下威势,亦不敢当众提出。请陛下恢复前代延英殿奏事制度,只许宰相及机要重臣侍候,方有裨益焉耳。
众臣听他顾左右而言他,不由嘘声一片,嗤笑盈耳。
李从珂闻奏,虽然怒火冲天,但总不能将当朝宰相推出砍头,只能恨恨嘿然。
太常丞史在德性情疏狂直率,见天子怒发如此,乃上前奏道:今朝廷用人,皆乃是滥竽充数,历朝无如今日之甚。号称将领,并无军事常识,虽戎装持戈,一遇强敌便只知丢盔卸甲,败则背弃部属,先行逃走。号称文官,则无才学,反而品德恶劣,唯财货是敛。当问其政事,便一无所知,一语皆无,只知目瞪口呆。便是写篇奏疏,亦不得不倩人代笔,此正所谓虚职费财者也。今陛下维新中兴,欲图大事,正是改革弊政之机,臣谓军中凡穿铠甲将校,宜令本军大将逐个考较武艺,讯问兵法谋略。居低位而有将才者擢升,居高位而无将才者则降黜。至于文官,则由皇上亲自出题,命中书令或宰相当面考试。居下位而有大才者,擢升高官,居上位而无大才者,则驱逐出朝可也。
一番言语即出,满殿众官低头,顿时鸦雀无声。
李从珂:贤卿高论,怎不早说?如今我那御妹夫石郎,便要坐在寡人此位矣。
史在德:这殿上平日都是宰相议论之所,微臣并无资格说话,故今日借机一论。某是先发牢骚,后献微策。敌今兵临城下,陛下何不调大将军赵延寿御敌?
唐天子闻奏大喜,便欲准奏下诏。
宰相卢文纪及补阙刘涛、杨昭俭等此时已回过神来,不由皆都怒不可遏。并不顾史在德推荐何人领兵御敌,只恨他骂得自己不堪。
遂一致出班奏本,高声要求:史在德竟敢信口雌黄,侮骂朝廷重臣,是可忍孰不可忍!请陛下即刻降诏,将此贼严厉惩罚,夷其三族,至不济亦应弃市示众,以儆效尤者。
李从珂当时便如听了个天大笑话,竟气得难发一言,只得仰天长笑。卢文纪等被笑得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遂立时止声。
天子笑罢,对翰林学士马胤孙说道:寡人刚刚登极治国,常慕太宗贞观之时,自应大开言论之途,从谏如流才是。若百官中因提意见而被定罪,其后还有谁再敢说话?天下宁有如此宰相,逼令天子杀其谏臣耶!卿承朕意,当即草诏!
马胤领旨,当下一挥而就。末帝便令承旨官当众宣诏:昔魏徵请太宗奖赏皇甫德参,今刘涛等却命朕处罚史在德。其事无异,奖惩不同则何?史在德世之忠良,罚其者谁?
诏书宣罢,众臣默然。史在德跪地谢恩,卢文纪、刘涛等则低头入裆,战悚不已。
李从珂至此,终舒一口恶气。遂立即下诏,急调洛阳步骑禁军三万兵到河阳布防,又派忠武节度使赵延寿,率本部忠武军二万,赶赴陕州御敌。
字幕:赵延寿本名刘延寿,镇州人,少年从军,为卢龙节度使赵德钧收为养子。
因其不但能征惯战,且生得一副绝美容貌,又好书史,便为明宗李嗣源所喜,以爱女兴平公主嫁之,为汴州司马,驸马都尉。累迁河阳、宋州节度使,入朝充宣徽使,迁枢密使,加同平章事;出为宣武、忠武两镇节度使。与石敬瑭皆乃唐明宗女婿,是为连襟之亲。
赵延寿领了圣旨,不敢耽延,遂请天使回京,自引部军二万向陕州进发,并遣使寄书养父赵德钧,以通声息,相互呼应救援。
此时高行周与张敬达退至晋安寨,一面整修战备,一面遣使向京师告急。
河东兵与契丹兵会合围攻晋安寨,于寨南布设重围,连营绵延百余里、厚达五十里,将唐军围的水泄不通,阻断南归洛阳之路。
张敬达等虽然尚有五万军马,却无法突破对方铜墙铁壁,形成坐困待援之态。
唐末帝收到高行周、张敬达告急,复派卢龙节度使北平王赵德钧、天雄节度使范延光及忠正军节度使符彦饶,三路兵出,火速增援晋安寨。
赵德钧接到天子诏书及养子私书,便起幽州之兵西来,至河东救援高行周及张敬达。范延光及符彦饶也分别领兵起行,约定到晋安寨会集。
画外音:赵德钧节度卢龙,驻守幽州十数年,将幽州治理得井井有条,为后唐有效防御契丹攻击,亦可谓劳苦功高。但因与石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