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月末,开春朝会如期举行。
举凡大朝,学宫七十二博士无分爵位高低,从来都是如数参加。
在老秦人眼中,这也是秦国,自来有之的敬贤传统,名士从来不论爵位高低。
而今日的博士学宫,却分外冷清。
博士仆射周青臣,落寂的打量着学宫博士席,五余十空落的坐案,显得额外刺眼。
忆想,昔日的学宫,文风是何其的鼎盛。
高谈阔论,谈笑风生,纵论天下尽舒心中之意。
气宇轩昂,想说甚就说甚,从无任何顾忌,何其风发!
然现如今却这般凋零,不禁悲从心中来。
所余数十学宫博士,都暗自打量着,心中惴惴不安,只觉遍体不适,如坐针毡。
时间流逝,帝国老臣、应朝官吏、百家诸子,纷纷不用午膳,在午时之前,进了咸阳王宫。
除帝国重臣外,百家诸子与学宫博士,皆各自暗藏心思,心中是踹踹不安。
大宴开始,众人惊讶地骤然发现,皇帝,帝位边赫然,就坐一盛装女子!
而须发有些灰白面色红润的皇帝,却视而不见。
一时帝国老臣应朝官吏学宫博士,便相互顾盼,议论纷纷:这位大秦公主,被皇帝召唤来此,不知是何缘故。
按往日经历,却不想触其霉头。
百家诸子赫见熟人,亦是大惊,今如履薄冰之下,也不敢声张。
而在阴山军营,筹划第二次反击匈奴之战,被召回的长公子扶苏亦是不解。
一时间,竟无形中默认了,这位公主的存在!
嬴曦端坐于皇帝身边,面色坦然,无有一丝一毫手足无措,扫视群臣百家,也发现了几位熟人。
青伯也赫然在列!四目相对,青伯含笑额首,双唇蠕动:小姐安好。
一笑以明其意,点头不再动,作垂首端坐状。
仆射周青臣,执掌博士宫事务多年,深知今日朝宴,所谓何事。
儒家自入主博士宫后,对其余诸子门生,俱都视若不见,儒生博士,终日只顾自家议政论学。
蔑视天下诸生,如同无物。
周青臣虽是杂家之士,也素来敬重儒家,然却也始终不明白,儒家这,没来由的孤傲是因何故!时日一长心中亦是厌恶。
一班非儒家博士早有议论,都说,若儒家真统帅了天下文学,诸子百家定然休矣!
虽是如此,然周青臣却从来没有非议儒家,更没有与儒生群有意疏远,当然更不会以学宫权力,有意刁难儒家。
周青臣明白,大秦自有法度,对私斗内耗有严厉制裁!
自乱法度只会使自身,身败名裂,径自站起身来。
一拱手高:“陛下,臣有话要说。”
“好。说。”嬴政皇帝淡淡地笑了。
大殿中众人抬头。
“陛下,臣闻入冬以来,朝野多有议论儒案一事!言儒生一案责其过重,此言大谬之!儒生顽固迂腐无行,屡抗大秦新政,妄图复辟,如今又不思陛下善待之恩,儒家博士,擅自弃官逃野,诽谤朝政与陛下!种种劣迹朝野皆知,若不重罚其过,大秦法统何在!请陛下明鉴!”
周青臣尽舒连日来,心中怨气。
一言落地,举殿哗然。
众帝国老臣自是无法想到,向儒家打响第一炮的,居然是平时,处世待人接物谦和的老实人周青臣!
“少安毋躁。”
始皇嬴政放下手中嚼杯,叩了叩大案,偌大的议政殿立即肃静了下来。
“入冬以来种种事端接踵而至,总得拿出一个对策,恰逢朝会,在场之人,皆议之可也。”
皇帝话音刚落点,大殿中立即嗡嗡起来。
帝国大臣们心中揣摩皇帝是何意思!
是否说,未有官身的百家诸子也囊括其中?也包括那位公主?
百家诸子心中明了,这位至尊,所下之棋何其大也!
嬴曦心中亦是惊讶,被皇帝传唤,心中已是困惑不解,一女子如何能上得这般庄重大朝!
看了老爹一眼,其却视若枉闻,帝心难测,准备不发一语。
大臣们思谋良久之下,便争相说了起来。
“启奏陛下,老臣以为对勾连复辟的儒家,当应强硬对之,杀!不杀不足以震慑复辟狂潮!否则天下难安!”
身为御史大夫的冯劫,有监察百官职责率先开了口,激愤之言掷地有声!
说完如鹰的双目,有意无意的瞄向百家诸子席位。
百家强装镇定,却却个战战。
“御史大夫所言甚是!暗合秦法。”廷尉姚贾接着说,“陛下如此厚待儒家,授孔子,九世嫡孙孔鮒文通君,爵位堪比君主,然却不思进取,竟然自甘沦为六国复辟鹰犬,足见其无可救药!若不依法处置,大秦如何自处!法度何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