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还记得自己刚刚接手这里时的心情——兴奋、期待、浑身充满干劲。前任老板说:附近的生鲜超市,几乎全是他的客户,还有几家高档餐厅、几家生物试剂公会,都与他签署了长期合约。前任老板还说,伊戈尔捡了个超级大便宜——刚买下来就获得了许多高质量的客户,甚至连宣传、跑单、与其他人竞争的步骤都省去了,如果不是因为前任老板要搬去中心区生活了,他才舍不得这份产业哩。
可事实却根本不是这样——是有几家生鲜超市,但规模都很小,且其出售的食材也并不全是需要冷储的;所谓的高档餐厅则是连锁品牌的快餐店,他们使用的大部分合成肉类,都是由品牌总部直发的,只有相当少的一部分食材,才会转入伊戈尔的仓库;而所谓的生物试剂公会,其实只是仅仅有个意向而已,前任老板甚至连合同都没与他们签订。
被骗了,但又无可奈何,谁让自己头脑一热,连简单调查都没有做,就直接买下了它呢。没有客户,那就去宣传,去跑单呗,活人还能被尿憋死?
他甚至还拟定了一份宣传计划——每天亲自去大街上发一上午传单;以略低于市场价格的方式打开销路;不再局限于本地;积极参加行业展会;学习网络社交媒体运营等。
然而老天爷偏偏跟他过不去,就他的生意刚有起色时,全自动化的无人仓储生意迅速崛起,并以极低的成本优势将他的一切努力都归了零。开普塞像下蛋似的,在周遭五十公里内凭空建起了无数的智能仓储——它的样子也像鸡蛋,椭圆型的,白色的,质地光滑,甚至还能在阳光下闪闪发亮。
但贷款要还,营业贡金要缴,每天的电费更不能拖欠。然后,女儿还病了。那段时间,他真的快崩溃了,入不敷出,手里还没活可干,焦虑和不安充斥着他的整个人生。他成宿成宿地睡不着觉,他的眼睛里再也看不见一点光,每当听见金钱被划走的声音时,他的心都会跟着紧缩起来。
然后,蝼蛄通过社交媒体找上了他。然后,他鬼使神差地上了这艘船。他现在又睡不着了,不过不是因为金钱。
突如其来的推门声打断了他的回忆。屋内的热气被冷风吹散。他望了过去——
有个很瘦的身影站立在卷帘门外,屋内的灯光照亮了对方的西装与皮鞋,还有他的半个下巴。他似乎带着一个酒红色的领结,不过由于灯光太暗,伊戈尔不敢确认它的颜色。伊戈尔没能看清对方的脸。
还有个十分高大的身影杵在外面,他手里捧着一个盒子。
外面的黑夜如同墨染,厚重且无法捉摸。冷风呼啸,玻璃窗被吹得哒哒作响。
“是伊戈尔先生吗?”对方用低沉的声线问道。
伊戈尔站起身,“对,是我,请问你是?”都这么晚了,谁会来找我?他不禁警惕起来,他的手按在了报警器上。
“蝼蛄让我给你送一份东西。”瘦的那人说。
“什么东西?”
蝼蛄的人?那他为啥不给我打电话?
对方没回答,而是回身拿过那个盒子,然后将其放在地上。是个礼物盒,红色的,被彩色缎带缠绕。他示意伊戈尔来取。
什么鬼?大半夜的给我送什么礼物?蝼蛄有病吧!这孙子不会又嗑大了吧……等等……他就算磕大了也不会送这种东西吧?他哪里有这个习惯?这两人到底是什么来路?
“到底是什么东西?”伊戈尔的手指触碰到警报器,警惕地问,“你们是蝼蛄的人吗?我怎么没见过你们?”
对方似乎观察了他一阵。
“哎呀,还露出破绽了呢。唉,真是麻烦,原来演戏这么不爽啊。算了,告诉你实话吧,”对方歪起脑袋,“我给你带来的,是他的人头。”那人往前走了一步,灯光照亮他的一口森森白牙。
他照着礼物盒就是一脚。
礼物盒腾跃而起,飞到半空,接着缎带撕裂,盒子张开,一颗血淋淋的头颅,直接迎面而来。血液在空中抛出完美的圆弧。在无比震惊的同时,他也看清了它的脸——蝼蛄的脸。他还保持着临死前的样子,瞪大的眼睛和半张的嘴巴。它此刻的样子极为恐怖,就像鬼片里的飞头蛮一般。人头摔落,发出啪唧一声。
嗓子里发出尖叫,伊戈尔连忙按下警报器,可它根本没响!他来不及思考更多,立马转身逃离。转椅被他推开,东倒西歪,轮子摩擦地板,发出恼人的声响,然后重重撞在了墙上。他向后门的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