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不用把这个也脱了?”男人厉声大叫,“好看看里面藏没藏东西?”
“行了,没东西。”摸索一阵后,一个粗鲁的声音宣布。搜身者松开男子,带着完成任务的漠然退开一步。男人转身,抬头瞪视起他面前的三人。他目眦欲裂,他眼里全是淬炼的愤怒。
“行了吗?够了吗?还需要检查吗?”小个子男人质问道,“这就是索恩菲耶尔家的待客之道?随意搜查客人,究竟是谁给你们的权力?马格努斯先生知道吗?”
无人理他。三名壮汉转身离开,任凭对方继续大呼小叫。他们的身影消失在冷漠的夜色中,就像从来没出现过似的。
“我会投诉你们的,一定会!”男人一边穿衣服一边宣泄无能的愤怒。回声远播,飘荡在无情的湖面上,接着又被冷风吹散。
或许是冷的缘故,又或许是他被冻僵的缘故,男人穿衣服的动作很慢,忙了半天,他只蹬上一条裤腿。接着,他颤抖地、悲伤地、落寞地垂下了头。他咬紧牙关,他攥住了拳头。他无力又沮丧地捶了一下地面,然后深深吁了一口气。片刻后,他继续穿起衣服,他似乎已同自己妥协。
奥特心想:不妥协又能怎样?他是能打过那三个安保,还是能冲破上位者赐予的枷锁?
父亲最近雇了很多新安保,大概四五十人的样子,而且每个看起来都是身手不凡的狠人。奥特不知道父亲到底想做什么。这批人的出现,已经严重影响到庄园的日常——仆役、女仆、家丁不敢随意走动了;所有人的人身自由与尊严,好似被塞进了一处拥挤逼仄狭隘的空间内,并且越来越小。
这些安保,随时随地都会把他们叫住,然后像盘问犯人似的盘问起他们——
“站住!身份!去哪?干什么?手里拿的东西是什么?打开检查!”
哪怕他们手里拿的是换洗床单或者刚刚修剪下来的枝叶。
“你慌张什么?你为什么不敢看我?说,你是不是做贼心虚?你哭什么?”
所有人,不分地点,不分场合,不分性别,只要他们认为他/她有问题,就会遭受远超基本安全的检查——用力拍打全身、拉扯衣袋、要求解开外套甚至内衬。他们对女性仆役也毫不避讳,动作粗鲁且有明显的揩油企图,比如刻意接触敏感部位,或长时间以异样的目光审视对方的某处。
随时翻查私人物品与工作用具更是成为新的日常——甚至连男女宿舍,他们都会随机抽查。一旦发现不应该存在的东西,他们便会让东西的主人,在众目睽睽下解释其来源与用途。很多私密的东西都被他们翻出来了,很多人的脸面与尊严,都被他们踩到了脚下。
父亲的居住生活区也成为了禁地——如果没有马格努斯的同意,任何人都不得靠近那里。安保人员会在父亲住宅(镜泊天轮殿主宫三层及以上)附近不停巡逻,昼夜不歇。他们一旦发现违例者,轻则当场推搡、呵斥,重则……会将其带到某个角落‘进一步询问’。
言语侮辱更是随时发生——
“手脚干净点。鬼鬼祟祟的看什么?你这种下人,最好别动歪心思。下次再看到你靠近这边,后果自负。记住,我们盯着你呢。”
整座庄园都被死寂与紧张的气氛包围,人人心中,也都被恐惧支配。老总管桑德斯劝解父亲无果,只好选择退休,新管家莫尔根则顺势上位。新管家在上位之后,更是将‘安保工作’发挥到了过度的地步——他要求仆人报告任何‘异常’情况,并鼓励互相举报。于是乎,庄园又陷入到了人人自危、互相猜忌的氛围当中。
大姐就是因为这个原因选择不回家的。她的贴身女仆受了那些人的欺负,可父亲一点都不想管。大姐说父亲根本不是什么草原王,而是‘被吓破胆的老鼠’。那天,父女俩大吵特吵,互相咆哮。最后,是无辜的盘子与酒杯承担了这一切。玻璃残渣像雪花似的滚来滚去。夕阳的余晖飘落在上面,映出一地金黄。父亲让大姐滚。大姐说,你放心,这个家,我永远不会回来了。大姐说话算话——隔天,她便跟着姐夫旅游去了,且至今未归。父亲则被气得够呛。
如果想深究父亲为何会变成这样的理由,奥特也能找到一些原因——一是,父亲老了,担心权力旁落,担心失去地位,担心失去一切;二是大哥私募杀手的行为,使他嗅到了潜藏在身边的危险;三是,诺克·莫斯的突然身亡。安保人员的增多,就是从诺克·莫斯死亡的消息传来开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