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雪坐在小都料编织的藤椅上,指尖捻着一枚尚未吃完的灵果核,轻轻一弹,果核落入下方翻涌的碧波,瞬间不见踪影。“你说,青山真人最后那一眼,是在看什么?”她忽然开口,声音不大,却被风送到了每个人耳中。
杜博安正抱着葫芦打盹,闻言睁眼,眯起一双醉眼朦胧的小眼,“还能看什么?自然是看那真妖有没有躲在暗处窥视。那厮昨日虽逃,但圣兵之头未得,岂会甘心?依我看,他八成还在附近游弋,只等一个机会。”
“机会?”千雪冷笑一声,“你以为他是鱼,能在海里潜伏千里追踪我们?别忘了,这里是东海外海,离岸万里,寻常妖物早被护宗大阵震慑退散,唯有真妖敢来犯境??可真妖若真有这本事一路尾随而不被青山察觉,那她的神念也未免太不堪了。”
杜博安挠了挠头,“那你说她在防谁?”
千雪不答,而是转头看向洛川,“你觉不觉得,青山真人说‘迁宗’二字时,语气有些异样?她没否认清浅的猜测,反而用太虚宫、太清宫的覆灭来佐证自己的忧虑……她在怕的,恐怕不只是北夷或东夷登陆常州那么简单。”
洛川缓缓睁开眼,目光投向远方逐渐浮现的一线陆地轮廓??那是济城的方向。他的声音低沉而平静:“她在怕的是整个山上世界的崩塌。当五大宗门中有两个彻底衰落,第三个摇摇欲坠,剩下的便不再是并立争锋,而是弱肉强食。碧霞宫能撑到现在,靠的是三百年的积累和护宗大阵,可一旦有人动了吞并之心,哪怕只是觊觎其传承法统,都会引来滔天祸患。”
“你是说……有人想借乱世收编山上势力?”影子终于开口,手中睚眦短刀微微震动,仿佛感应到主人心绪波动。
“不是‘有人’,是必然。”洛川道,“权力从不会真空。太虚宫倒下,必有新贵崛起;太清宫断脉,自有旁支趁势而上。可这些都不重要,真正可怕的,是那些藏在幕后、早已布局百年的大手。他们不动则已,一动便是改天换日。”
江清韵此时收了剑指,转身落在剑身之上,衣袂飘然如雪,“所以你才执意要去济城?明知那里已是废墟,尸骨无存?”
“正因为尸骨无存,才更要去看。”洛川望着前方越来越清晰的海岸线,眼中泛起一丝冷光,“姬重心战死之地,不该被人遗忘。更何况……我总觉得,他在临终前对我说的那句话,并非只是遗言。”
“哪一句?”千雪问。
“他说:‘你走之后,东海将再无信义可言。’”洛川低声重复,每一个字都像钉入人心,“当时我以为是他对世道失望至极,可现在想来,更像是某种警示??他预知了什么,才会说出这样的话。”
众人一时沉默。
风渐止,剑气缓缓降落,踏上海岸之时,脚下所触不再是坚实大地,而是焦黑龟裂的岩层,夹杂着碎裂的玉石残片与断裂的飞檐梁柱。曾经繁华的济城,如今只剩一片荒芜。天空灰蒙,不见飞鸟,连海浪拍岸的声音都显得格外死寂。
小都料跳下剑身,蹲在地上抓起一把灰土,轻轻一搓,粉末簌簌落下。“火毒未散,”他皱眉道,“这不是普通战火所致,而是有人以高阶术法引动地脉焚炎,专为毁城灭迹而来。连地灵都被烧死了。”
“是谁干的?”杜博安环顾四周,拔出腰间酒壶猛灌一口,“总不会是北夷吧?他们打到这里,图个啥?”
“不是北夷。”影子蹲在一堵残墙边,指尖抚过墙上一道深深的爪痕,“这是妖气残留,且带有水属性侵蚀痕迹??是东夷蛇岛的真妖所为。但他们为何要毁掉一座已经陷落的人族城池?”
千雪走到一处祭坛遗址前,那里曾供奉着济城守护神像,如今神像碎成数段,面部朝下埋在灰烬之中。她弯腰将其翻转过来,赫然发现神像额心嵌着一枚漆黑符印,形如蛇瞳。
“封印?”她眉头紧锁,“这是东夷秘传的‘魂锢咒’,专门用来镇压亡者神识,防止其英灵升天或转世轮回。他们不想让济城的死者安息。”
“不只是死者。”洛川站在不远处的一座高台之上,那是昔日姬家议事厅所在。他俯视整座废城,缓缓道:“他们在掩盖真相。这座城的秘密,远比我们想象的重要。”
话音刚落,地面忽地一阵震颤。
“来了!”江清韵猛然拔剑,寒光乍现。
下一瞬,四周灰烬翻腾,无数黑影自废墟中爬出??皆是身披残甲的枯骨战士,眼窝燃着幽蓝鬼火,手持锈迹斑斑的兵器,步伐僵硬却迅疾如风,直扑众人而来!
“阴兵借道!”杜博安怒吼一声,葫芦口喷出烈焰,化作火墙阻敌。
小都料双手结印,云气凝成巨盾护住众人后方,“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