住处每日需要的蜡烛和熏香都列进去了?”
高尔文微微颔首,双手平静地交叠在身前:“是的,接待一位法兰西亲王规格的使团,从来不是简单的事。每一项开支都关乎贝桑松的体面,也关乎巴黎宫廷对我们实力的判断。”
格伦的视线停留在最后的总数上,沉默了片刻。
窗外正午的阳光透过彩色玻璃,在他年轻的侧脸上投下斑驳光影。他忽然抬起头,眼中闪烁着不同于刚才谈论查尔斯亲王时的神色。
“财相大人,”格伦的声音沉稳了些,“这些数字……是必须的吗?我的意思是,父亲在世时也接待过使团,但去年收成之后,粮仓的储备并不算宽裕。”
老臣眼中掠过一丝难以察觉的赞许。他向前倾身,手指点在羊皮纸的某一行:“你观察得很仔细。这份明细确实可以调整——例如乐师的数量,或者宴会上某些珍稀食材的采购。但有些部分,”他的手指移到另一处,“比如卫队的仪仗、赠予使团成员的礼物,这些关乎直接体面的支出,不宜削减。”
格伦仔细听着,指尖无意识地轻敲桌面。这个动作让他看起来更像他的父亲——那位已故的贝桑松君主。
“那么,让我们重新计算一下。”格伦语气里带着一种新生的决断,“但不是在这里。去书房吧,带上国库的账册。如果我们要迎接这位‘查尔斯亲王’,”他特意加重了称谓,朝高尔文投去一个会意的眼神,“至少得清楚我们究竟能展现出多少实力,又该在哪些地方保留余地。”
高尔文站起身,一丝真正的微笑软化了他严肃的面容。“你考虑得越来越周到了。”他说,“不过在此之前,还有一件事——使团抵达的具体时间虽然未定,但按照惯例,他们会在途中休整一日。这意味着我们还有大约三天时间准备。”
“三天。”格伦重复道,也站了起来。午后的光线将他的身影拉长,落在宫廷光滑的石地上,竟有了几分成年统治者的轮廓。“足够了。我们先理清账目,然后再谈谈这位法兰西亲王。你曾与他多次打交道,他究竟是个怎样的人?父亲对他的评价似乎……颇为复杂。”
高尔文为年轻君主推开沉重的橡木门,两人一前一后步入凉爽的石廊。脚步声在廊中回荡,如同即将到来的使团所带来的,那些未可知的回响。
“查尔斯亲王,”高尔文的声音在廊中显得低沉,“是个既懂得展示玫瑰,也从不忘记佩戴匕首的人。我们确实需要好好谈谈他。”
长廊尽头,书房的门虚掩着。
羊皮纸卷在格伦手中微微卷起,而那上面列出的数字,即将在接下来几个小时里,被重新赋予新的意义——不仅仅是银币与物资的算计,更是一位年轻君主在外交棋盘上,落下的第一枚谨慎的棋子……
…………
黄昏的余晖透过书房高高的窄窗,在橡木长桌上投下最后一道斜斜的光斑。高尔文离开已有一刻钟,书房里重归寂静,只有窗外偶尔传来风吹树叶的沙沙声响。
格伦没有起身,他独自坐在父亲曾经坐过的宽大座椅里,手指仍按在那叠摊开的羊皮纸上。纸张边缘已有些卷曲,上面密密麻麻的记录是他一下午努力的见证——不只是数字和条目,更是国家运作中那些看不见的脉络。
“展示玫瑰……也佩戴匕首。”他低声重复高尔文对法兰西亲王的评价,目光落在窗外逐渐暗沉的天色上。
庭院里,仆从们正点亮回廊的石灯,一点一点亮起的火光,像是星光落入人间。
他想起父亲在世时的一次宴会。那时他还小,躲在厚重的帷幕后面,看见父亲与一位来自北方的使者谈笑风生。觥筹交错间,所有人都显得那么愉快。可次日清晨,他却在父亲书房外听见了压抑的怒斥——关于那位法兰西亲王的贪婪和狂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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