荀贞眸色略微颤动。
“好在今生的身体比以前好一些。”她手指轻抚着鬓角,看得荀贞心绪泛起波澜。他的妻子在病亡前几月守着病倒的荀定不肯休息,几乎是几天功夫,这鬓角就白了一大片。
她问:“我走的时候,很憔悴吧?”
荀贞手掌颤得厉害:“没有。”
在他心中,妻子从来风华正茂。
妇人温婉道:“你还是这般喜欢逗我。”
她轻叹,将手抽回来。
当她触及荀贞视线,唇角勾起苦涩笑容,似难启齿:“想必你也猜到我为何会出现在这里,这一世的……丈夫,他在本地也算望族出身。闻使者自王都而来,便让我来……”
她面上浮现几分难堪之色。
“只是我没想到会是含章你……”
荀贞攒眉问:“他让你做这种事情?”
妇人摇摇头替现任丈夫解释道:“也不完全是他的意思,是他上峰来家中做客,我命人招待的时候,他看到了我,当场惊落银箸。我当时还不解何意,待回想起宿世记忆,才知道他为何是那副反应。他知道是你要来,也知道我这副相貌能动摇你心神,几次劝说家长答应……家长那人不及你果断,更是世上随处可见的薄情儿郎。妻室岂有前途重要?”
面对丈夫威逼,她不得不答应。
妇人用帕子擦拭眼角泪意,起身转去了屏风后,等荀贞沐浴洗漱穿衣。二人前世是夫妻不假,今生可没有关系,妇人丈夫也还活着,这种情况下要是有了僭越举动,更容易被人拿捏住把柄。伴随着衣料摩擦的窸窸窣窣声结束,荀贞已穿戴整齐,妇人眼眶也泛红。
荀贞提建议:“你不如与他和离了。”
妇人啜泣,摇摇头,本就温婉柔顺的气质在那双盈盈秋水似的眼眸衬托下,更叫人一眼心醉:“虽说女子不需从一而终,可夫君无错的情况下,贸然提出和离,苦的还是膝下子女。既然叫他们来到这世上,总要护他们一护的。此生娘家也无力护我,若和离……”
女子无声望着荀贞。
荀贞过了良久也没作答,就在妇人要失望之时,他说道:“我,至少能护你一护。”
女子摇摇头:“你基业来之不易,永安又是简在帝心的重臣,你们父子能有如今也不知吃了多少苦,前途坦荡。岂能因我而叫名声蒙羞?家长并非胸襟宽广之人,若叫他知道我与他和离之后承了你的庇护,未来还不知要如何攻讦你夺人妻……哪怕你我前世本是夫妻,可旁人怎会相信前世今生?我不能这般做。”
荀贞走上前,蹲身平视。
他轻声道:“固执,迂腐!”
女子也终于压不住啜泣哭腔,倾身靠在他肩头,湿润温热的眼泪很快浸透荀贞肩头的衣衫,那点热度却比滚沸的开水还灼人心弦。妇人呜咽道:“含章,我当真害怕得紧。他怎可这般辱我,以妻侍上,卖妻求荣……倘若是你,你定不会叫我蒙受这般奇耻大辱。”
尽管是在倾诉委屈,她也不敢放声大哭。
那点断断续续的呜咽更叫人心疼。
妇人似是找到了可靠港湾,将荀贞抱得更紧,倒豆子一般说自己如何怀念夫妻二人少时相依相偎的温情经历。若不知前世有过怎样的琴瑟和鸣,她其实还能忍受今生的婚姻。
丈夫的薄情寡义,儿女的偏心绝情,她住在内宅就像是被关在一座无人能倾诉的孤岛之上。这一切她原先能忍受的,因为太多同龄贵妇人跟她一样过着毫无温度的活寡婚姻。
可偏偏她想起了前世。
她忍不了了。
可她又实在不知如何是好。
前世与今生,她还是一个人吗?
含章心中认定的妻子是青梅竹马的她,还会承认今生早就嫁做人妇的她?她知道再续前缘没可能了,可她实在是想自救:“含章,你便救我一救吧,我实在是太害怕了……今日是你,来日还不知是哪个人,又是多少人……”
荀贞让她起身,抬手将她眼泪擦去。
“不要哭了。”
“含章……”
“我说,别哭了。”
妇人的眼泪更加汹涌。
下一瞬,她心口穿过一把利剑。
她柔情似水的脸瞬间僵硬,不可置信看着荀贞:“含章……为什么……我没骗你。”
眼前妇人如镜面碎开。
周遭天翻地覆,黑暗中传来谁的闷哼声。
荀贞叹气:“我无法判断你有无骗我,你说的那些也确实是我与她经历过的,我也不知你从何知道这些闺房私密,可我更加相信我所知的。我的夫人,她早已转世别界……”
他不是不思念妻子。
但他知道他们夫妻早就缘尽了,她今生是个男子,相貌出众,家世优越,家庭和睦。
妇人瞳孔震颤。
荀贞低头看着自己所处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