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德急匆匆赶来的时候便嗅到一股浓重血腥味,心下咯噔,生怕倒在血泊中的人有荀公,一把推开门,急忙唤道:“荀公可安好?”
正在擦拭佩剑的荀贞扭头看来,恰好对上门外背对月色的漆黑人影,他抬手将手中利剑归鞘:“看吧,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
提前磨剑还是非常有必要的。
沈德呼吸一滞,随即长松一口气。
麻烦仇叔的犊鼻裈人脉将屋内尸体清扫出去,顺便开窗开门散一散血腥气。两位“人脉”闻言五官都扭曲了:“竖子荒唐,竟然指使吾等行此琐碎之事,这是瞧不起老夫?”
安排他们去暗杀政敌都行啊。
让他们搬运尸体,简直是杀鸡用牛刀。
啊不,拍蚊子用墨家大炮。
沈德看到屋内尸体有男有女,几个男子身着黑色夜行衣,女子则是寻常贵妇装束。她一看这场景便知怎么回事,这是行贿不成便要谋杀使者?不是,怎么想的?上一个让使者死在地盘上的金栗郡,如今还被排挤穿小鞋呢……
犊鼻裈人脉不想脏了自己的手,随便挥手化出几道武气武卒干活。本尊心里不爽快,武气武卒干活儿自然不讲究细致。当其中一人抬手抓起妇人头颅准备拖出去的时候,荀贞倏忽喊了一声:“慢着——且让她走得体面一些。”
犊鼻裈人脉掀起眼皮,余光瞅了一眼妇人,妇人相貌不算多么精致,五官柔和,是一张颇为温婉无害的富贵长相。他调侃道:“荀相这般怜香惜玉,你怎还下这么重的手?”
一剑穿心的死法啊。
看模样还是对方毫无防备的情况下杀的。
荀贞解释:“她相貌与已故内子相似。”
看在这张脸的份上也不忍她走得狼狈。
犊鼻裈人脉闻言哂笑,说出来的话却带着一股子阴阳怪气的腔调:“哦,老夫没想到荀相也是深情之人。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寻常妇人罢了,荀相杀了罪魁祸首就行了,何必连她也杀了?养着她也花不了几个钱,搁在身边还能睹‘脸’思人,这不是很划算吗?”
荀贞好脾气,未被激怒破防。
解释道:“这些人言行亵渎内子。”
荀贞知道对方拿出亡妻同族族兄身份有猫腻,背后藏着算计,却没想到是那样算计。
前不久接风宴结束,荀贞带着一身酒气回了对方安排的下塌处,他用文气化去体内的酒气,又让仆从准备热水沐浴。刚泡入水中,浴房大门被打开,荀贞挑眉便知正戏来了。
一扭头,当即愣住。
无他,这女子相貌与亡妻一模一样。
甚至连眉梢那颗不易发现的小痣也一样。
二人隔空对望,女子倏忽叹气,将手中衣物放屏风上,从容走向荀贞。一开口,声音更是跟记忆中别无二致:“含章,未曾想你我一别这么多年。让我猜猜你现在想什么?”
她手掌握住荀贞被浴池打湿的手。
侧身坐在浴池旁:“猜我是假的吧?”
荀贞只是垂眸看着二人交握的手,一语不发,可妇人知道他湿润手掌在发抖。她苦涩轻笑,轻轻回握道:“这也不怪你怀疑,我……我也没想到再睁眼会面对这般场景……”
荀贞问她:“怎么回事?”
“还能怎么回事?便是数月前的某一天,午睡醒来想起前世记忆罢了。”妇人屈指点了一下他眉心,眉眼弯弯又带着几分无奈,“着实混乱了好几日,叫我分不清虚实了。”
荀贞欲言又止,眼底戒备并未减轻。
妇人也不说旁的,只问:“永安如何了?我想起来后,一直想打听你们父子俩,只是妇人深居内宅,平日深居简出,哪里能晓得外男名字?害怕引起怀疑,只能徐徐图谋。”
荀贞道:“他很好。”
妇人问他:“成婚了吗?”
荀贞点头:“嗯,成婚多年。”
妇人闻言也是长舒了口气,空余的手轻抚着胸脯,眼底泛起了激动的泪光:“我一直遗憾不能给永安一个康健的身体,这些日子总担心他会夭折,担心你会活不过乱世……”
荀贞:“这不是你的错,不要怨自己。”
他夫人幼时被内宅恶斗牵连误伤,误食伤身毒物,以至于体弱多病、生育艰难。荀定是夫妻二人成婚多年唯一一缕血脉,视为天赐。
只是,那时候女子生育可没有国运庇护,没有深耕产科的医者相助,更无杏林医士能跟阎王抢夺人命,夫人诞育永安的时候差点儿母子双亡。夫妻俩耗费无数心血养育独子。
以至于熬干了心血,身患风寒而亡。
风寒,以前听到能让无数人胆战心惊的恶症,如今已经被医者遏制,连王庭出版社今年刊印的【家用医术手册】也将基础治疗方案写上去。各个州郡县药店免费就能领到药。
妇人擦拭眼角泪光。
含情的眸子低垂着凝望荀贞,感慨:“你一点也没有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