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郎怀里没有银子,却有几张五百两的银票,而且是通行天下见票即兑的财神钱庄的银票。财神钱庄的老板是一个隐形人,没有人知道他的身份,也没有人见过他的姿容。不过万事都有例外,几年前江郎因为一桩现今依然无人所知的奇案见过财神钱庄的老板。
摸着银票的感觉和摸着佳人手的感觉泾渭分明,江郎对此并不陌生。此时江郎的手摸着银票,他绝不是个泼皮无赖,杀人就要偿命,吃饭就要给钱,对他来说天经地义,虽然天下人未必都对此奉行不悖,但是江郎永远不会让自己有一丝一毫的偏离。
江湖上不仅有恩怨情仇,也有道义和规矩。
江郎的手放在已经只剩下残羹冷炙的桌子上,手下压着一张五百两的银票。玉连城看见银票,如同见到了一纸赦书,咬咬牙又将半只水蜜肘子填进早已经挥别咕咕叫的麻烦的肚子里,咕咕叫的麻烦消灭殆尽,囊中羞涩的麻烦灰飞烟灭,但是比这大一百倍的麻烦接踵而至。
看到银票,楚玲珑只是微微闪动了一下修长迷人的睫毛,而她身后的姑娘们如同沸水一样闹腾起来,欢快地花枝乱颤,不羁地游蝶戏梦,不约而同地聚在玉连城的身边。这就是银票给玉连城引起的大麻烦,玉连城还没有吞下肚的水蜜肘子几乎被吓得飞回盘子,老老实实重新做那只肘子,玉连城的脸又红了,而且如同红布,一双天空一样纯净的眼睛也惊惧不已地死死地闭紧。
江郎似乎怨气冲天地打扫着桌上的残羹冷炙,看他的样子,仿佛天下所有人都欠他银子,而且还都是五百两的银子。
轻云一样的笑声响起来,江郎似乎措手不及,在笑声里慌里慌张险死还生地抬起眼睛,他的眼睛恰巧与那双引人走入梦幻的大眼睛撞在一处,似乎有碰撞的声音,如同悠长的琵琶,似乎碰撞出来了火花,如同绵密的云影。江郎受了洪水猛兽惊吓般猛地垂下头,仿佛由于过于慌张和猛烈,他的前额居然砸在刚刚被玉连城扫荡一空的水蜜肘子的盘子上。
笑声持续,在江郎的感觉里这笑声持续得很漫长,没有天荒地老的绵亘无穷,也有沧海桑田的缠绵难捱。楚玲珑嫣然道:“原本挥金如土的人无论怎么装,也不会让人真的相信他是个悭吝的小气鬼,你好像忘记了一件事情,这里不是繁华鼎盛的中原,也不是富贵云集的江南,第一,这里无论怎么精致华丽的席面也不会卖到上百两银子,第二,经过这里的人无论怎么富贵也不会随手就能拿出五百两一张的银票。你糊弄一下这位小哥哥可以,不过糊弄我就有些托大了。”
江郎终于正正经经地抬起头,瞧了瞧楚玲珑,道:“如此说来,我似乎是弄巧成拙了。”
楚玲珑这个时候居然垂下了头,悻悻地咬着嘴唇,一副被人无情戏弄后的楚楚可怜的模样,道:“我知道你的用意,你这么做只是为了让我觉得你很可笑,很愚蠢,很庸俗。”
江郎似乎有些莫名其妙,又似乎是无意中拿了别人的东西又被别人无意中发觉了,他问道:“难道你不觉得我很可笑很愚蠢很庸俗么?如果这么觉得了,还不离开?”
楚玲珑这个时候只是觉得江郎很不可理喻很蛮横无理,又咬了咬嘴唇,道:“这家酒楼是我的,如果有什么人要离开,也绝对不是我。”
江郎笑了笑,道:“这么说,我们离开。”
“你不能离开。”斩钉截铁的声音从楼下直透上来,随之杀气腾腾的上楼声急如暴雨地响起来,听到这上楼声,江郎甚至替楚玲珑担心楼梯会不会被踩坏。
楚玲珑惊呆了,当三个凶神恶煞般的人出现在门外的时候,她小鸟依人一样躲到了江郎的身后。
玉连城睁开眼睛,这个少年只有感受到侵袭来临才会摆脱一切心魔,全身上下充满了锐气和力量。他处变不惊地看着走进来的三个人,只是在这一望之间他就知道这三个人如果不走一定会成为死人。
玉连城杀过人,他九岁的时候就杀过人,被他杀的那个人号称秦川一剑,他只用了三招就把秦川一剑变成了剑下一鬼。
此时他的手触摸到缠在腰间的软剑剑柄上,他的手滚烫,如同一把火在燃烧,剑柄阴冷,如同一握还在冬眠的蛇。
江郎漫不经心地瞧着三个不速之客,一个身形瘦长如蛇,满脸漆黑,一对白色的眼睛闪烁着诡异的寒光,手中捏着一根铁拐;一个身穿蓝袍,慈眉善目掩盖住了凶残的天性,只有手中一面骷髅铁牌把他的天性暴露无遗;一个头上裹着金色的绸巾,一双眼睛如同两个黑洞,显见早已经被人摘下了眼珠,手中握着一条软鞭。
江郎淡淡地道:“三位不在对面的销金楼开怀畅饮,却偏偏跑到玲珑坊,莫非打算给我们演一出三英战吕布不成?”
铁拐客桀然怪笑,道:“你倒是说对了一点,咱们确是三个天大的英雄,人称天山三绝。”
听到他如此自吹自擂,尤其是端出了天山三绝的名头,玉连城哈哈大笑,道:“就凭三位的尊容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