御花园内，天子朱由检尚未就寝，他清冷的身影立在湖心亭中，专心地聆听身旁司礼太监方正化的密报。
“陛下，东厂督主魏忠贤差人传来密报，称江南三省的东林党党羽，共抄家四百七十七户，逮捕三千六百四十一人，总共查抄脏银两千六百三十七万两！预计明日将可运抵国库。”
太监方正化念出这些数字的时候，整个人都是发抖的。
两千六百多万两脏银！
这得是大明多少年的收入？多少百姓的血汗钱啊？！
“知道了。”
朱由检并没有多感意外。
明末各种官员的情况，后世的史书里早有记载，他心里当然有数。
这些还只是一部分东林党羽所得的赃银，那其他人呢？阉党呢？
真要认真的话，朝中上下，没有一个人是干净的！
当然啦，他不可能把所有人的家都给抄了，这样的话，大明的整个国家机器岂不是要崩溃了？
而且，说实话，明朝的官员，不论地方还是朝廷，俸禄确实是太低了。
朝廷命官也是人啊，也要吃饭，要养家的啊！
当年明太祖朱元璋带头节俭，嫉恶如仇，贪赃超过六十两，直接杀头！
但问题是，你要求大臣们节俭，清廉，那你起码得让人家吃饱饭吧？
要是人家勤勤恳恳干一年，结果一年的俸禄连饭都吃不起，养家都成问题。
那人家凭什么为你卖命？
可以说，明末的朝廷风气，从洪武皇帝那时就埋下了隐患。
如今抄家，其实也只是朱由检在非常时期的无奈之举，只能解一时之急，治标不治本。
“对了，朕要求的，锦衣卫科试一事，结果如何了？”
“启禀陛下，科试顺利，前三甲已经诞生，分别是一名百户和两个小旗官。”
“此三人参加过当年的萨尔浒之战，无论武功，阅历，都是锦衣卫之中的佼佼者。”
“三人现在何处？”
“回陛下，正在宫外候着呢。”
“传！”
“传卢剑星，沈炼，靳一川觐见！”
三名身着飞鱼服的锦衣卫，一路碎步小跑，小心翼翼地立于亭外。
他们的脸上满是惶恐，大明天子，这样的人对于他们这种锦衣卫底层来说，太遥远了。
“卑职卢剑星！”
“卑职沈炼！”
“卑职靳一川！”
“叩见陛下！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平身。”
朱由检淡淡地说道。
“谢陛下！”
“听闻你三人参加过萨尔浒之战？”
“回陛下，我三人于万历四十七年，随总兵李如柏出征，遇建奴埋伏，大败而归，我等......确实是萨尔浒一役的败军之将！”
卢剑星说话的时候，眼睛里，满是愧疚和悔恨。
“那......依你们所见，萨尔浒一战，我大明为何兵败？”
“这......”
听到这个问题，卢剑星，沈炼，靳一川三人面面相觑，欲言又止，似乎有所顾虑。
“回陛下，卑职......卑职不敢说......”
“说！今夜，不论你说什么，都赐你无罪！”
听到这话，卢剑星才消除了心中的顾虑，深吸了一口气，说：
“萨尔浒一战，罪不在前线将士，而在朝廷！”
此话一出，一旁的沈炼和靳一川大惊失色，急忙示意卢剑星讲话注意分寸。
“哦？细细讲来。”
“其一，我军人马虽多，但大多都是临时征召的新兵，未经训练，战力不足，且辽东经略杨镐无能，不顾地形因素，妄自兵分四路，首尾不能相顾，分散兵力，自然给了建奴可趁之机。”
“其二，总兵杜松狂妄自大，不谙天文地理，辽东以北，天寒地冻，且山高林深，火炮难以运输，杜松急功贸进，偏偏选择在三月北上，深入建奴腹地，大败实属必然！”
“其三，将帅不和！萨尔浒一战中，我军各路将领各怀鬼胎，互不配合，谎报军功，导致军情延误，此乃兵家大忌！”
“其四......”
说到这里，卢剑星皱了皱眉，额头渗出一丝冷汗，不敢再说下去。
“说！”
朱由检淡淡地道。
“是！其四，也是萨尔浒一战最重大的败因，就是万历先皇三十年不上朝，听信谗言，误信小人，任用不谙兵法的奸臣杨镐，萨尔浒一败，真正祸首，乃是——万历先皇！”
说完这些话，三名锦衣卫汗流浃背，面如死灰！连一旁的太监也是吓得发抖，急忙出言制止道：
“大胆卢剑星！你敢编排先皇？！”
“哈哈哈，好！好！确实是可造之材！